第26节(2 / 2)

“你!”裴舜钦被噎得说不出话,只得外强中干地撂狠话,“行,口说无凭,我不怪你不信。不过你等着,我迟早要掀开宋衍那厮的真面目!”

“那小弟就恭候咯。”乔景不留情面地揶揄,懒得再搭理裴舜钦。

吃过早饭,一行四人先回书院交差,再向同学分发用具,等一趟全部折腾下来,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昨夜没睡好,又爬了几个时辰的山,裴舜钦和乔景疲累不堪,回到寝舍时皆是一脸倦色。

裴舜钦摊在床上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待要小憩一会儿,又总听得断断续续的叮咚乐声,搅得他每回刚有了点睡意就被吵醒。

“谁在这时候弹琴啊!”他不满地拿枕头捂住耳朵抱怨。

乔景本已睡得迷迷糊糊,这下被他这声嚷吵得心头一跳,一下也睡不着了。她侧耳细听,分辨出一曲《蕉窗夜雨》,便说:“是显卿。”

啊,是了。

裴舜钦想起前几天辛九山说过他有一擅长琴乐的好友即将游历至此,他要特意将他请上山来给学生们指点一二。

不过他此时的注意力却全放在了‘显卿’二字身上。

显卿是韩缙的字,乔景显然是和他关系很好,才会这么亲密的称呼他。

裴舜钦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便阴阳怪气道:“怎么从来只见你喊我大名,没见你叫我则安的?”

乔景不妨裴舜钦将话忽然拐到了这儿。

她自然知道裴舜钦的表字是则安,不过她觉得她做不到以喊韩缙显卿的心态去喊裴舜钦。

她对韩缙是明月青山两两相照的友情,对裴舜钦总是含了分难以言说的亲密,做不到那般坦荡。

能互相以小字相称的关系,除开好友,便是夫妻,因着两人间暧昧的关系和裴舜钦对她的抵触,她便一向是生硬地唤他全名了。

乔景沉默着不说话,抬手轻轻贴上了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

裴舜钦饶有兴味翻身望向屏风,问道:“你的字是什么?”

“我没有。”齐朝女子向来不取小字,乔景眼神一黯,如实回答。

裴舜钦问完才想到这一茬,他有点懊恼,便说:“没有就没有,横竖不过就是一个称呼。”

裴舜钦向来逮着机会就嘲笑人,今日他这般善解人意,乔景倒觉得奇怪了。

“你是又有什么事儿要求我吗?”她狐疑地问。

裴舜钦反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不过说起有事相求,他倒真的想起了件已经被他忘到了脑后的事情。

“你琴论写好了吗?”他态度颇好地问乔景。

果然!乔景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

“琴论明天就要交,你不会一个字都没写吧?!”

“这不是最近忙嘛……”裴舜钦心虚地给自己找补。

辛九山治学严谨,向来是写不出百字的文章,那便抄千字的书。乔景想着每回裴舜钦被罚,自己就得跟着点灯熬油,便强打精神,将裴舜钦从床上拖起来摁到了桌边。

“写!”

她不容商量地将一管笔塞到了裴舜钦手里。

裴舜钦要是能写还会捱到这个时候?他为难看一眼乔景,挣扎道:“我实在是于乐理一道一窍不通,不如我们现在就商量商量等明天要抄的书罚下来了,你能帮我抄多少。”

哪有这样不战即逃的?

乔景恼火催促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快写!”

“我写不出来!”裴舜钦破罐破摔地将笔往桌上一摔,“昨晚好歹是我把你扛回了客栈,你不要谢谢我么?”

乔景轻嗤一声,甚是鄙夷,“用捉刀来谢你?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那你还好意思咬我呢!”裴舜钦不甘示弱地反击,举手将伤口凑到了乔景跟前。

乔景完全不记得昨天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此时见裴舜钦虎口处明晃晃一圈整齐的牙印,一张脸立时红了个透。

“是我咬的?”她羞愧地问。

“不然呢?”裴舜钦白她一眼,闲闲道:“不是你,还能是小狗啊!”

你才是小狗!

乔景气得重重打一下裴舜钦,想着以后再也不饮酒了,认命坐在了桌前。

“乐者,司音也……”

她捂住脸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始念,裴舜钦心头一喜,赶忙将她的话抄了下来。

辛九山交游甚广,与许多文人雅士都情谊匪浅,所以书院的学生们跟着沾光,三不五时便有大儒上山布道讲学。

他这回请来的琴师声名斐然,曾被圣上特地请进宫中奏乐。韩缙醉心音乐,这回听得有名师指点的机会,便练习得十分勤奋,有时到了深夜还能听到他从他房中传出的叮咚乐声。

琴师如约而至,辛九山将众学生召至书院后山的听溪亭,按着古礼在石上盘膝而坐,依次奏乐让好友品评。

高山流水,炉香氤氲,琴音清越,端是幅众学子一心向学的清雅画卷,裴舜钦却只觉冻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