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景屈身乖巧答声是,又劝过祖父莫要太过操劳,便回了自家小院。
夏远勤勉精进,做事雷厉风行而又赏罚严明,裴舜钦为之品行折服,在他手下亦是尽心尽力。
西南情况危急,而延州与东族僵持已近一月,便调出了三分之一的精兵前去支援,而在当地又收编了三千民兵。
岑安新法中的变兵之法就是让农户在闲时操练戈武,使之战时能用,朝中旧党一直抨击他此法劳民无益,结果大齐危难之际,他这法却是解了燃眉之急。
这夜裴舜钦在夏远处整编好新进的士兵,出得兵营时已是星月漫天。他对着册子精神紧绷了一整天,此时乍然放松精神,便觉得有几分疲累。
“喂!”
有人站在路口朝裴舜钦大声一嚷,裴舜钦寻声望去,见是陆可明拎着两坛酒在吊儿郎当地站着等他,当下笑着跑了过去。
“又喝酒。”裴他一瞥陆可明手中的酒,嫌弃撇了下嘴。
“哟!您现在也会说这话了?”陆可明阴阳怪气的揶揄着,莽气撞了下裴舜钦肩头。
“走,去溪边。”
延州早有宵禁,夜间酒肆歌楼全不开门,两人依着默契钻进林子,依着溪边席地而坐。
陆可明一待坐定,就扒开酒塞子,往嘴里猛灌了一口酒。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他一抹唇边流下的酒液,悻悻向裴舜钦抱怨。
裴舜钦晓得陆可明为什么心烦,不过一笑作罢,随手抓起了片薄石子抛向淙淙溪面打水漂。
陆可明与他不同,他不及到延州就被调到了夏远手下,夏远知道他急求上进,于是就处处栽培他,历练他。
而军中皆知陆可明只是陆渊塞进来混功名的,所以他这几月来无所事事,甚而比闲人更无聊。
“你说你战场都上过两次了,我呢?哼!”陆可明灌下一大口酒,气恼地朝裴舜钦道:“我就逛了两次军营,连刀没让我拿过!”
提到战场,裴舜钦神情一黯,用力抛出了手中的石子。
“战场这地方,不去也罢。”
上战场时,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也硬了心肠,但与人厮杀过后,他每每回想起滚烫溅出的鲜血和无数张狰狞绝望的脸,仍是觉得这一切都很不堪。
可惜陆可明不懂他的意思。
“呸,站着说话不腰疼。”
裴舜钦一时竟有些羡慕陆可明的这种天真。
他回过头,见陆可明已经咣咣灌下了半坛酒,忍不住轻轻踹了他一脚。
“少喝点,别等会儿又指着我把你拖回去。”
“那你做什么就在这儿玩石头,一口都不喝?”陆可明梗着脖子质问他,两颊泛红,隐然已有了几分醉意。
裴舜钦背过手挑了下眉头。
“我明儿还得给那些新兵训话,一身酒气的像个什么样子。”
陆可明听裴舜钦这话听得只觉喝下的酒都在心里酿成了醋。
他拉长语调怪声怪气地说:“啧啧啧,裴舜钦,乔景可真让你转了性儿了。”
“随你怎么说。”裴舜钦低头掩饰唇边扬起的笑意,头枕着双臂仰面躺在了溪岸旁。
天边无数的星子微而荧荧,若说他在这里每回觉得不好受时什么东西能让他重回平静,那便是这天边的星。
她的眼睛,就像是天上的星。天上的星,就像是她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句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台词,我第一回看到这句话就觉得太太太太太浪漫了,以后有机会一定要用上致敬,现在终于用上了哈哈哈哈!
莎翁我爱你!
☆、第九十章
不及夏远将三千民兵训练得能够上战场,东族便向大齐边境发了难。
夏远至延州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修修筑了延州附近的几处要塞。延州固若金汤,东族无机可趁,就选择了攻打离延州五百里远的风州。
大军压境,夏远得知风州被围后,一面派出两名大将前去支援,一面令附近各州府加强警备,以防东族另外发难。
裴舜钦这回没被派上战场,而被夏衍要求整理统计延州附近十一处要塞的军备,顺便检查工事。他一连在外奔波二十余日,待风尘仆仆地回到延州向夏远复命,还不及松口气,就又被夏远派去了风州点明那边战后物资兵武的情况。
裴舜钦回到自己的房间,终于静下心能好好同乔景写封信,不妨他专心致志地写到一半,陆可明就风风火火地闯进了房门。
裴舜钦吓得一跳,一边忙不急地收起信纸,一边恼火向陆可明嚷道:“干嘛不敲门?没看到我在忙吗!”
换做往日,陆可明定要揶揄裴舜钦一大堆话,但今日他不过哎呀一声,不耐烦地把手往后一挥,就问裴舜钦道:“你是不是要去风州了?”
“是啊。”
陆可明叹口气,脸色沉郁地坐在了凳子上。
“我同你一起去。”他说。
“为什么?”裴舜钦疑惑相问,被陆可明这模样搞得有点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