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记忆里,二十年前还是个青年小伙子的龙谡居然留起了胡子!
楚環还是有点能理解龙谡的心情的。龙谡其实容貌十分清秀,遗传了他母亲的漂亮尖下巴,年纪小的时候看上去就像个小姑娘。长大了,不发火的时候看着也是个很斯文的年轻人。这样的面相做一国之君,尤其是还得统军领兵的,不大镇得住场子。
蓄须之后,胡须修饰了面颊,令他面孔刚毅了许多,如今年岁渐长,更有一国之君的威严了。
当年他们都拜在武学大师庄澜门下学武,龙谡是楚環的师弟,总是被她拿来练拳脚。他被楚環踹疼了,也不躲,只会委屈巴巴地哀求:“师姐,求你轻点。”
楚環总忍不住勾他漂亮的下巴调戏他,说:“乖,师姐疼你。”
如今楚環可不敢再去摸龙谡毛茸茸的下巴了!
楚環关了光子板,掏出一本特意去买的纸质的笔记本和一支墨水笔,开始写日记。
楚王非常注重培养孩子们的动手能力,不喜欢他们事事依托与机械电子。楚家的孩子都有手写日记的习惯。
楚環上辈子写过一套非常私密的日记,足足十来本,记载了她三十年生活的点点滴滴。日记被她放在朱雀的储存仓里,也随着她毁在了大元宫里。那些心事,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而她现在开始了全新的人生,也开始了一套全新的日记。
*大周历2093年9月12日
我回来后,几乎没有一天不在各种繁杂事件中度过,简直比当红明星都还忙。仿佛老天爷也认为我重生的机会非常珍贵,将我的行程安排得像压缩罐头。
万幸我这原身没有和子彦以及李凤笙发生关系,不然我大概睡完老子又睡了儿子,创造出了本朝代最大的一桩跨国际王室丑闻。
楚渊也是让我一言难尽。我觉得他面对现在的我的时候其实挺不自在的,表现得有些乖张,显然是想掩饰自己的紧张。如果不是我对他这么了解,我大概也会觉得他是个油腔滑调的讨厌大叔。
难怪他一直打光棍!
我如今的容貌和举止,都在提醒他失去的亲人。他曾说过他生命中有两个重要的女人,一个是他母亲,一个是我。结果他都失去了。
我不明白让我重生的那股神秘力量为什么要将我塑造成为向导。如果真的为了给我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我只愿意做个普通人,不用受信息素干扰,可以安安稳稳地陪着楚渊过下完半辈子,然后躺在同一个坟墓里。
但是天生我材必有用。我既然被赋予了向导之中都非常罕见的才能,那么必然会有大任降临在我身上。璇儿说的没错,我就是奉献型人格。我从为所爱之人付出之中得到无比的满足和快乐。
我想念楚国,想念我的亲人们。
愿上天怜悯,这一世,时间足够我爱。
***
楚環原以为向导训练会非常枯燥,可是实际操作起来可,却发觉竟然也充满了乐趣。而且也会进入特定的空间场训练。
感知训练的模式就像打地鼠游戏,学员要飞快地在识海里击中乍现的能量团。而延伸训练则像是一场舒缓的瑜伽修行,他们在教官的带领下,坐在空间场舒展自己的精神网,一点点去囊括四周的世界。
楚環最喜欢的,是对抗训练。
空间场是一大片缤纷绚丽的浅海珊瑚礁。学员漂浮在海水里,种类繁多、五彩斑斓的海洋鱼群自身边游过。珊瑚丛中,各星域特有的螺、蛤和蟹出没。热情的阳光自头顶照下来,清澈的海水宛如一块巨大的水晶。
最初的时候,学员的身体是被固定住的。在他们身边,各色鱼群灵活地游窜,而只有一条被标记的鱼。而学员们在识海里辨认鱼群里每一个生命,在规定的时间内去寻找这条有红色的标记鱼。
鱼的游动灵活而多变,而且还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干扰。大鱼会来捕食小鱼,令鱼群突然分散。许多受惊的鱼生命光也会呈现红色,同标记信号混为一体。而鲨鱼甚至还会来攻击学员。
这个训练的难度出乎楚環意料。她可以从容应付其他所有训练,但是第一次进行对抗训练的时候,她就败在了鱼群捕食的环节。
不过,楚環很快就感到了安慰,因为大伙儿都在这个环节全军覆灭。
白长英一出来就哀嚎自己被鲨鱼咬死了,关辛则表示她在最后一秒才发现目标,其他三个女孩都是一脸往事不想再提的悲怆。
“精神阈值越高的向导,就能感受到越多的能量。”邵秋音声音沉稳而具有穿透力,直达每个学员的脑海深处,“这些能量或者说信息,只有极少数是你们乐意接收的。其他都是杂乱无用,甚至是带有恶意攻击性的。如果学会辨识有用信息,抵御无用信息,也是在保护你们自己的识海。”
楚環很快就发现自己迷上了对抗训练。大概她骨子里就有一种热爱抗争的天性。她有空就会自己开个对抗训练的空间场,尝试不同的环境。
从波涛汹涌的海洋,到苍茫茂密的丛林,从干旱荒芜的戈壁,到人潮汹涌的都市。
繁华的商业区街头,高楼耸立,车辆沿着上下十数道的悬浮轨道飞行。行人熙熙攘攘,步行的,踩着古老却永久不衰的自行车的,牵着宠物的。哨向们还释放出了自己的魂兽,鸟兽鱼虫充斥在拥挤的人群中。机械侍忠实地跟随在主人身后。
同所有快节奏的大都市一样,每个人神情冷漠,若有所思,总是被什么驱使着,急促地奔向前方。这里嘈杂、纷乱,一切都以无需中的有序状态在运行着。
而楚環犹如中流砥柱,站在人潮之中。她的精神网如今已经可以覆盖大半公里,囊括了周边七八个街口。范围内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识海里无用的讯息犹如堆满了四周的垃圾山,它们翻涌着、流传着,难以捕捉,犹如一群失控狂乱的幽灵。
“你要记住你的目的。”邵秋音的话在楚環脑海中响起,“你们一定要有一个觉悟:在你的识海里,你就是神。里面的一切都要由你来掌控!”
楚環深吸了一口气,展开双臂。
仿佛有人按下了暂定键,识海里所有的景象全部静止!
楚環睁开了眼,清澈深邃的双眼里,映着从都市高楼上倾泻而下的阳光。
她伸出了手,轻轻一划。
西装革履的男人们消失,紧接着是数名带着魂兽的哨向。那对正在街角电线杆下接吻的情侣也不是她要找的,身影也被她划去。
她不再被固定在原地,而是随着筛选,一步步向前走去。
过马路的学生和女老师,牵着狗的老太太,结伴而行的年轻女郎,都随着楚環手掌轻划而消散。车辆和交通设施挡住了她的视野,也飞快褪去。
整个世界都任由楚環改变着。她可以将高处的悬浮车招下来,确定了没有标志后,又将它放回去。她能让阳光转换角度,照亮高楼间的道路。
人群随着她的脚步一偏偏消失,整条街转瞬清空,只留下楚環和一个站在街对面的小男孩。
小男孩不过六七岁,穿着工整的衬衫和背带短裤,头发梳理得十分整齐,看着像是富裕家庭里读私学的小少爷。他白皙精致的面孔没有表情,漆黑的双目遥遥望着楚環,手里还拿着一个圆筒冰淇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