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秀一自习完,从图书馆出来。室外的天色已经大黑了,大块大块的灰色云团漂浮在天边,看起来沉甸甸的,仿佛随时都会砸下来。
他把手里的几本教材揣进书包,然后把它挎到了身后。
羽绒服口袋的手机震起来,宗秀一一边沿着乳黄的石阶往下走,一边翻出毛领里的有线耳机,塞进左边耳朵。
“喂?”
那端传来女人的声音:“一,任务失败了。”
意料之中……宗秀一摘下眼镜,从一边衣兜扯出一块纯白手帕,包着镜片仔仔细细擦拭:“没关系,这事急不来,”黑发男孩儿把眼镜举高,对着路灯看了看透亮度,才又开口问:“莎娃,听说你最近正在和斯捷潘闹分手?”
对面的女声顿了顿:“是的,但这仅仅只是我和他的事,跟组织内部没有任何关系,更不会耽误我的工作……”
突然,电话另一端响起一阵奇怪的声音,似乎是挣扎带来的冲锋衣料摩擦响动,外加女人的怒吼和惊呼……
****
萨夫洛夫公寓酒店的3016客房里,秦珊正在给奥兰多包扎伤口。
他们两个对面而坐,中间隔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着沿路买的医药用品。
秦珊拈着镊子,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奥兰多大拇指下方,这里的划痕最严重,秦珊得看看先把里面的碎玻璃渣弄出来。
那道伤口起码有五厘米,血液凝固在翻卷的表皮,看起来有点狰狞。
秦珊心隐隐作痛,有点难以下手,她怕自己弄不好,会让奥兰多更疼。
奥兰多关注了一会女孩纠结到死的模样,认定她非常不靠谱。他不耐烦地吐出一口气,一把夺过镊子:“我自己来。”
秦珊只好垂下双手绞在一起,看着对面的金发男人非常利落地夹出碎玻璃,用酒精清洗伤口,把绷带绕卷到手上,结结实实地固定好。
他的动作自然流畅,包扎下来的成果也整洁漂亮。
秦珊用指腹轻轻在绷带外围触了触:“奥兰多,你是不是经常受伤啊?”
“对,每次看到你的脸,我的双眼和我的审美水平就会很受伤。”奥兰多望着她,蓝色的眸子里散漫着漫不经心:“重大创伤。”
秦珊翻了个白眼,松开他的手:“我不是在跟你你开玩笑!”
“我也没开玩笑。”
秦珊唰一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点开谷歌主页输了个名字进去搜索:“就真的那么惨不忍睹吗?我以前在家里的时候经常被街坊邻居夸可爱漂亮。”
“奥兰多,我要针对审美的问题,跟你进行深入的讨论!”她找出一堆图片,随便点开一个,把手机屏幕举到奥兰多眼前:“看看!看看!这是刘玉玲,你是不是觉得她特漂亮啊?”
奥兰多瞥了一眼:“还可以。”
“操!”秦珊缩回手,在屏幕上继续点点点翻翻翻,找好了又伸出去给奥兰多看:“这是吕燕,你是不是也觉得她美若天仙??”
奥兰多继续瞥一眼:“这才是东方女人应有的样子。”
“卧槽!”秦珊把手机拍回地面:“那我告诉你,这两个人在我们东方人看来都很不好看!甚至可以说,很丑!!”
秦珊笑了笑,抽嘴角:“呵呵呵,奥兰多,你的审美果然很奇葩。你以后可以尽可能地说我丑,我一点心理压力都没了。因为你越说我难看,就证明我越好看。这是表扬,而不是讽刺。”
奥兰多盯着小姑娘因为激动亢奋,脸红彤彤腮帮子鼓气的可爱样子,心头如同被一种温暖的光线晒软了。可他表面还是风轻云淡,没有一点打算承认自己审美畸形的意思:“长相这东西,没什么好计较的。看久了也就习惯了,习惯多了也就麻木了。我能对你的脸适应到麻木,说明我曾经赐予过你许多机会和时间,与我朝夕相对。你应该感激,而非不满。”
“……”
“我很好奇,你刚刚一直在说的「cao」,是什么意思?”
“你猜啊。”
“直觉告诉我这不是好话。”
“确实不是好话。无数次面对你的时候,我的大脑里都有加粗黑体最大号的这个字在不停刷屏,想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中文的……”秦珊竖起一根中指。
奥兰多了然:“那你更应该感激我,我帮助你将这个字付诸实践过不少次。”
秦珊:“……”
狄安娜正坐同一个房间的床头玩手机,全程偷听完地毯包扎小情侣的对话后,她额角抽搐,问:“他俩平时都这么打情骂俏的?”
讲这话的时候,她面朝着沃夫,大黑狗正趴在地毯上闭目假憩。
沃夫从鼻子里低低地“嗯”了声。
红发美女惊诧地一愣,而后轻轻用脚尖踢了一下地面的大黑团团一脚:“你真的会讲人话啊?”
沃夫立刻跳跃到一旁,炸开背脊的全部毛发。他嘴唇皱起,哼哼地低咆着,用一种愤怒又厌恶的神情盯紧红发女人。
狄安娜扯开嘴角,“呵呵”笑了两声:“所以我不喜欢狗这种动物,毫无自然性,大多数都非常愚忠,陌生人近身不得。”
沃夫继续龇牙咆哮:没有好吃的肉丸子也值得我效忠?
就在此刻!
一个黑影自半透明的绿色窗帘外一晃而过,对外界事物的反应都超乎常人的金发男人和大黑狼同时举目看向窗口。
嗵一声巨响,楼下传来一阵惊恐到极致的女人高呼。
奥兰多直起身,朝窗边走去。大狼本来端平的耳朵嗖一下回到直立状态,跟上男人的步子。
等奥兰多打开窗帘窗户,沃夫立刻将两只毛绒绒的大前肢趴到了狭小的台子上,探头朝下方看去。
楼底的马路上有不少路人小点朝一处聚拢,但又直觉地开辟出一小圈空地,不敢靠得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