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一声深远宏亮的汽笛声远远传了过来,远方光带的尽头忽然出现了一点光亮,铁轨上发出了隐隐的震动,光点迅速变大、变亮,一列火车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了,“咣咚,咣咚,咣咚咚。”火车轰鸣着、带着有节奏的震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从身前的铁轨上带着风声呼啸而过,车头上的大灯好像巨兽的独眼一样,雪亮的灯光从铁轨上向前扫出去老远,就像火车头前面带了一把长长的大扫帚一样,把铁轨前面的黑暗一扫而光。
既然是铁路,总要有火车,更何况是繁忙的岳阳火车站,高全来了岳阳车站附近的铁路上,当然就会遇见火车,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只是当这种巨型的超长铁车从近距离驶过的时候,一般人难免会目眩神迷,就连高全看着身边奔驰呼啸的蒸汽机车,心里也不由地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震撼。
原本三十人不到的队伍,穿过铁路边的那排平房却用了一段不短的时间,等到再也没人从平房间的缝隙往这边来的时候,聚拢在高全身后的队伍已经有超过三百人的规模了,就这还只是复仇支队的一小部分,其余的大半人马就散布在这段铁路周围,以及从这里到城外的各条大小道路上,随时准备接应高军长离开。
刘文秀在前面带着路,队伍顺着铁路线沿着一个方向往前直走,这还真得有个熟悉的人带路,否则的话,就这种两边看不到头的铁路,一般人连方向都容易搞混,更不用说找道岔了。
夜色中行走在铁道边的小路上,实在没有迎着晚风在花园里散步来的惬意,天上有月亮和星星的照耀,铁轨上光洁的表面清晰可见,铁路两边的小路能见度却没那么高了,铁轨下面的碎石有个别的被震下路基滚到了小路上,白天的时候走路的人当然能轻松躲避开,就算一脚踢开也不算什么,可在夜里,只有月光和星光的时候,一切看起来都是朦朦胧胧的,一不小心被碎石块绊一下脚就变成常有的事了。
“脚抬高点,落脚的时候轻点。”刘文秀常年和铁路打交道,早年的时候没少夜里从铁路上走,看见身后的年轻人时不时的就有人脚下被绊个趔趄,赶紧大声提醒,得了提醒,战士们脚下被绊的情况立刻大减,队伍沿着铁路往前走得更快了。
过一会儿就有一列火车呼啸着开过,有向前的,也有往后开的,看得出来,这段铁路相当繁忙,高全并不避讳,火车来了,队伍该往前走还是照常往前走,别说这支队伍现在都换了装了,就算穿着国军的军装,鬼子也不可能停车下来检查,这种和敌人侧身而过,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感觉真是奇妙。
顺着铁道边的小路往前走了将近半个小时,队伍就上了路基,开始沿着铁轨旁边的枕木头走,这是刘文秀说的,让大家走在铁轨外面,不要走中间。
铁轨就像两条银带一样向前延伸,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两条银带忽然分成了四条,从正在往前的铁轨右侧突然地又冒出了两条,向着前方远远的延伸了出去,这里,就是铁路的分道口。
“大家小心,不要走到两条铁轨的中间去,要走到铁轨外面。”刘文秀再次提醒战士们。
“这个,文秀呀,为什么不能从铁路里面走呀。”对铁路上的规矩,高全还真不是太清楚,难道是因为从两条铁轨中间走,不容易躲避快速驶来的列车吗,似乎一个正常的人,几百上千米开外躲避一列速度并不算太快的火车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呀。
“前面就是铁路交叉口,那里的道岔中间有弹簧机关,人在当中走动的话很有可能就会被夹到脚,所以,在铁路上行走最好是不要在铁轨中间走,尤其是道岔附近。”刘文秀说话的声音很郑重,天色太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估计也是以严肃居多。
靠近道岔,刘文秀让队伍停下,他独自一个人走到前面,蹲到那儿仔细观察了一下道岔的状态,又看了看时间,随后跑了回来,“现在是十点五分,日军运兵车十点半从岳阳站出发,到这个岔道口差不多得用十三分钟,咱们就在旁边等着,等火车来了扳道岔!”
“现在不能扳,是不是担心还有其他火车也走这条路。”问这句话的是柳七,其实这话也是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想知道的。
“那倒不是。”出乎预料的,刘站长竟然否认了柳七的猜测,“铁路上有扳道工、巡道工,这个岔口已经被扳过了,就是说扳道工已经来过了,巡道工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这里经过,咱们现在把道岔给他扳过去,然后扭头走了,车站调度室里会有道岔扳动的显示,他们只要把附近的巡道工派过来,把道岔重新扳过去,咱们今天晚上不是做了一场无用功吗!”
原来是来早了。
第038章 对面来车
听了刘文秀的解释,众人知道了怎么回事也就不再着急了,既然时间还早,那就到路边等着吧,几百号人全都坐到铁轨上肯定不合适,这又不是集体卧轨自杀,搞这么危险的事儿干嘛,还是去路基下面休息一下,静等时间来临的好。
在铁路边的旷野上,吹着凉爽的风,欣赏火车呼啸着往来奔驰,心里没什么特别着急事情的话,倒是一个不错的去处,高全现在就是这样,和洪莹莹背靠背坐到地上,耳朵边听着战士们小声地议论,抬头往上是漫天的皓月繁星,向下是一列列火车冒着滚滚烟雾奔向远方,这样一副动与静完美结合的画面看得人心都醉了。
鼻端传来心爱女人的阵阵馨香,眼前是一副如浓墨绘就的完美画卷,身边是忠诚勇敢的战友和兄弟,高全根本就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这无所事事的半小时等待,仿佛弹指一挥间一样,眨眼及至,他还没享受够眼前的美景呢,耳边就传来一个声音:“时间到了,我去扳道岔。”高全一愣神,眼神转动间,刘文秀就已经奔上了路基。
就见刘站长快步跑到铁轨处,弯腰好像干了点啥,时间很短暂,连半分钟都没到人就跑回来了。
“怎么样。”高全站起来直直地盯着刘文秀。
“好了。”刘文秀眼里闪着狂热的光。
好像是为了证明刘站长时间观念把握得准,刘文秀话音刚一落,那边就传来一声火车的汽笛,“呜!!”一列火车快速奔驰而来。
“你这边扳道岔,调度室会知道,他们那里能把道岔再搬回去吗。”高全眼睛注视着越来越近的火车,漫不经心的把他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
“调度室,他们那里怎么扳道岔,他们只能是通知巡道工或者扳道工过来处理,调度室离这里太远,调度员扳不成道岔。”刘文秀有点奇怪地看着高全,调度员要想从调度室里扳道岔,除非他会法术,做神仙,神仙有来干调度员的吗,刘文秀只把高全的话当成了外行的随口胡侃。
火车头冒着缕缕白烟,“咣咚咣咚”的带着风声开了过去。
“这趟火车本来应该是从这个道岔拐弯的,现在改成了直行,再过十几分钟就会和从武昌开过来的军火列车相撞了,要看撞火车,那得再往前走最少一个小时。”看高全的眼睛还在追逐着那列已经远去的火车,刘文秀以为高军长是想去亲眼查看撞火车的现场,赶紧就把看热闹的先决条件说出来,你要去看,那就得沿着铁路再走一个多小时。
“走吧,我们回去。”高全当然不能只图看场热闹,就让战士们处于危险之中,现在该做的已经全都做完了,剩下的,就像诸葛亮说的那样,“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鬼子们要是真的运气好,在撞车之前能把火车停下来,那是老天都在帮他,谁也没办法,不过,这里是中国的土地,就说是神灵,也都是中国的神灵,鬼子应该没有太多好运气吧。
“小野君,这次在岳阳发了不少财吧,我看你托运的货物可是不少呢。”在有规律的震动中,一名鬼子中尉在问另一名中尉,他们坐的是餐车,铺着桌布的餐桌干净整洁,整节餐车里面只有七八个鬼子军官,连一个鬼子兵都没有,这餐车已经被鬼子当成军官车厢了。
“黑田君,你带的东西也不少。”对于好友这样说自己,小野立刻给予了尖锐的反击,“我只带了两包行李,你可是带了三包的,哎,对了,黑田君,你感觉到没有,咱们出了车站就应该转弯的,现在怎么没转,好像始终是在直着走呢!”
“哈哈,小野君,你不会以为是火车司机走错了路吧,从岳阳出来只能去武昌,火车还能把我们带到哪儿,难道它会一直开到长沙去吗,上一次长沙作战我没赶上,这回如果真能去了长沙,一定提几个中国军队指挥官的脑袋回武汉!”
听伙伴如此吹牛皮,鬼子小野立刻放下了刚才发现的火车拐弯问题,两个人开始了漫无边际的闲聊。
在车头上,由于这列火车有一半车厢拉的是伤兵,开火车的司机、司炉也都用了日本人,今天这趟火车太重要,鬼子交给中国人不太放心,于是,这列火车上,从司机到餐厅服务员全部都是日本人,连一个中国人都没有,日本司机刚才也感觉出来不对劲儿了,司机和司炉一商量,估计是扳道工扳错了岔口,火车走错了道,赶紧给岳阳火车站报告。
可副站长刘文秀今天没上班,而站长山田又在临湘,接电话的值班鬼子要通知调度室,再安排扳道工过来,火车还得倒回去,这一来一回得多长时间呐,晚点是肯定的,到底能晚到几点,鬼子司机、司炉脑袋上当时就冒了汗了,旁边锅炉的火烧得正旺,驾驶室里的温度更高了。
这两个开火车的鬼子是老司机了,发现开错道,向站里汇报完了之后就果断把火车停下来了,可火车那玩意儿想停却不是一下子就能停得下来的,这边拉了刹车,灭了锅炉,那边火车照样往前滑行,没个十来分钟是别指望火车能停稳了。
眼看着火车越来越慢,司机司炉抽着烟,就等着火车停稳当之后他们好开倒车了,就在这个时候,“呜!!”一声响亮的汽笛声忽然从对面的远处传了过来,接着就感觉到了铁轨上的震动,对面有车来了,司机司炉脸对脸一看,俩人的脸全白了。
鸣笛,“呜!!呜!!”鬼子司机拼命拉响了车上的汽笛,他想让对面的火车知道这边铁路上还有一列火车,对面过来的火车得赶紧停车。
“呜!!呜呜!!”对面也在不停地拉着汽笛,火车“咣咚咣咚”越来越近,已经能看见对面的车灯了。
“八嘎,他们要干什么,想撞火车吗。”司机顿时慌了,用劲儿地拉着倒车,想让火车尽快开起来,可他的火车现在还在缓慢地往前滑行呢,想要倒车哪有那么容易。
“怎么办,鸠山,我们要跳车吗。”司炉一脸惊慌的和司机商量。
“不行,我们是这列火车上的驾驶员,火车的安危就归我们两个负责,火车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绝对不会抛下我的孩子一个人跑路的。”
第039章 撞火车
“好吧,鸠山君,您的敬业精神永远是我学习的对象!我距离您所在的层次还有很大的差距。我决定,从今天以后一定要向您学习!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了。”司炉工说完之后,也没有再征求司机的同意,直接打开他身后的车门,一纵身从火车上跳了下去!
现在的火车虽然没停,也和停了差不多,司机又是熄火刹车又是开倒车的,现在的火车也就是一寸寸的往前挪,处在停车的最后阶段了。所以呢,司炉工从火车头上跳下来,稍微的跳了一小步就把身子稳住了,“鸠山君保重,我还有事,咱们明天再见吧!”司炉工说了最后一句俏皮话,转身拔脚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