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却吓了一跳——车内竟然有人!
如意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吧?我就说你会吃惊的!”
“贱妾不利于行,故而未能下车见礼,还望谢姑娘勿怪。”车内人坐着行了一个拜礼,然后抬起头,对着谢长晏微微一笑。
此人约莫二十出头年纪,梳着高髻,容貌端正,虽不甚美,但气度高华。
如意挤眉弄眼道:“快叫师嫂呀。”
“唉?”
“她是鹤公的第三个妾室,姓商,名青雀,乃前朝商太傅之女。”
谢长晏于此刻回想起风小雅昨日的那个笑容,终于明白诡异感由何而来了。原来,他说的那个能带她去贵胄圈玩的人,是他的妾啊!
商家乃燕国世家。太上皇时,商青雀之父商廉更是位居太傅。随着太上皇退隐,商廉告老致仕。但商氏一族中还有许多旁支留在朝中为官,不容小觑。
商青雀身为嫡女,本是风光无限的,可惜,她的命运跟郑氏一样多舛,甚至更差。她嫁给了庞家的二子,婚后不久丈夫因一场意外去世,襁褓中的儿子也不幸夭折。夫家更是随着燕王登基而被打压流放。商青雀只好回到娘家,从此闭门不出。谁料某个冬日在屋前摔了一跤,把左脚给摔跛了。运气差成这样,也真真让人感慨。
但兴许是否极泰来,商青雀去庙中进香时偶遇了风小雅。三日后,风小雅派人上门提亲,几番周折,她就嫁给他做了第三个妾。
谢怀庸在对谢长晏讲述这段逸事时自然是不讲风小雅的,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商家嫡女跛足后再嫁为妾”。
如今,谢长晏注视着车中美妇,只觉人生玄妙,当年听说的名字,如今一个个地出现在了眼前。
商青雀亲昵地伸手,将她拉上马车:“外头热,快上车来。时候不早,咱们出发吧。”
如意从怀中取出一盒香膏抹在白白软软的小手上,又重新戴上了金丝手套,这才拿起马鞭开始驱车。
谢长晏从车帘看到这一幕,唇角不禁上扬。师兄到底在想什么,竟派如意为她驱车,又让妾室陪她游玩。
她忍不住偷偷看向商青雀,商青雀捕捉到她的目光,一笑道:“玉京干热,你来了可还习惯?”
“挺好的,早上起来打开窗户没有雾,一眼看过去那么透亮,真令人心情舒畅。而且知止居里那么多树,并不觉得热。”
“知止居是陛下做太子时的外府,自是用心布置的。”
谢长晏微惊——也就是说,她现在住在彰华住过的地方?陛下看过的书、用过的笔、睡过的榻……啊呀打住!别想了!
商青雀见她脸颊微红,笑得越发深意起来:“陛下对姑娘很是用心,姑娘慢慢就都知道了。”
“啊,我们来说说师兄吧!”不知为何,谢长晏一点都不想谈论彰华的事情,连忙转移话题,“师兄真的那么忙吗?”
商青雀的表情微变,有些不自然起来。
“他一介白衣,又不当官又不办差的,忙什么呢?”
商青雀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夫君近日娶了个新妹妹。”
谢长晏一噎,瞬间尴尬了起来。
马车前行“吱呀吱呀”,车帘上的流苏摇摇摆摆。
第15章 凡音之起(4)
谢长晏在心里直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只因这几次相处觉得风小雅不似传闻,就忘却了他的那些“丰功伟绩”。看来,她之所以觉得他正直威仪,不过是因为身份特殊。对于别的女子而言,他还是那个“姑娘勿多望”的祸害公子。
“我……”
“我……”
谢长晏和商青雀同时开了口,又同时停下。
商青雀一笑:“夫君行事偶尔荒诞,姑娘勿怪就好。而且他虽人不来,却已将姑娘的事都安排妥当了,绝不会耽误你的课程。”
“哪里。夫人不要嫌我冒昧失言就好。至于师兄……”谢长晏愧疚过后,却是好奇上涌,“新娘子是什么人?”
“我也未曾得见。听说是个沽酒的女郎,姓秋。”
谢长晏心想:噢,沽酒女啊……这位师兄还真是不挑。
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如意在车外道:“到啦,下车吧。”
谢长晏掀开帘子,就看见了“求鲁馆”三个字。
与寻常挂在门顶上的匾额不同,这三个字,是直接嵌在门上的,而且造型极为独特——
“求”字的一点,是一把斧子。
“鲁”字,则是一条鱼从器皿中跳出了半个身子。
“馆”字左边的“舍”绘制成一个漂亮的屋子,右边“官”上的两个口,则是两个小门。
谢长晏正在疑惑大门上再开两个小门是做什么的,就见如意跳下车,走去敲了敲小门,朗声道:“奉陛下命视察馆舍。开门。”
伴随着这句话,“求”字上的斧头旋转了起来,掉了个头正好切在跳出皿的鱼上,鱼身一分为二,旋转着落入了“馆”字的两个小门内。
紧跟着,“咔咔”声响,巨大的大门自动开启。
光这一扇门上的机关,便已令人目瞪口呆。
谢长晏还在啧啧惊叹,商青雀已牵她手道:“求鲁馆内不便行车,咱们下车吧。”
谢长晏连忙扶她一同下车。
商青雀行走间果然一跛一跛的,但她神态自然大方,丝毫不以此为耻。如此谢长晏也放心了,可以专心打量馆内的一切,而她也终于明白为何馆内不便行车。因为,实在是——太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