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出来了。”风小雅的视线落在他的菜刀上,啧啧道,“这是在剖鲤鱼?还有一个是什么?唔……”
他吸了吸鼻子,笑着对谢长晏道:“我就说有好吃的,屋内在炖羊肉呢。羊肉鲤鱼,人间至鲜啊。”
眼看他就要往屋里进,少年的两把菜刀拦在了门前,冷着一张脸道:“先生说过,入得此扉,贵贱无分,宠辱皆忘。”
风小雅挑了挑眉:“所以?”
“先生不在。我不想敷衍你,不想招待你。就这样。”说罢,少年“啪”地关上了门。
一旁的谢长晏看得眼珠都快掉下来!
风小雅!无所不能的风小雅!高高在上的风小雅!居然!居然吃了个闭门羹!
风小雅自己似乎也没想到会遭遇此等待遇,他在门前定定地站了一会儿,才回头看向谢长晏道:“我以前来时他很热情的,真的。”
“我知道。”谢长晏忍不住笑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另一面的风小雅。而这个发现不知怎的,令她心头那团盘旋多日的抑郁之气,忽然间烟消云散。
她真是傻瓜。
谢长晏忍不住想。
自己竟生出非分之念,为了划清界限而要与这样的人物疏远——简直是愚蠢到了极点。
这样妙趣横生的人,就应该时时跟着看着,学着陪着,才不枉相遇一场啊。
风小雅盯着紧闭的房门,一脸惋惜:“好香啊……”
谢长晏环视四下:“回去吗?”
“知难而退,可不是我的行事作风。看着。”风小雅说着,走到一旁的花圃中摘了片叶子,捋直了放到唇边。
谢长晏心头立马一跳——风小雅的乐!
那传说中的京城三宝,那令她无比好奇无比向往的仙音妙乐,就在今天,就在此时,能够一饱耳福了?!
她只觉一颗心“扑通扑通”飞快地跳了起来,睁大眼睛,竖起耳朵,生怕漏听。
“呜!”叶子在风小雅的唇边发出了一个短促的哑音。
谢长晏愣了一下,然后想,对了,这是试音!试音!
“呼!噗!呜!呼……”风小雅很努力地吹着,叶子很努力地响着。
院中本在悠闲散步的鸡鸭却似受到了惊吓,扑扇着翅膀四下飞奔。
瀑布,哗哗哗哗。
鸡鸭,叽叽嘎嘎。
叶子,鬼哭狼嚎。
谢长晏,彻底傻了。
她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琴声,想起上课时谢知微那一脸生不如死的表情。虽然她此刻看不到自己的脸,但应该跟当时的谢知微没什么两样。
下一刻,一把菜刀从窗户里飞了出来:“停!”
风小雅一抬手,轻轻松松接住菜刀:“你也说了,先生不在,我想吹就吹。”
少年从窗中探出头,一脸绝望,瞪着他看了半晌,冷冷道:“进来喝汤。”
风小雅将叶子塞入袖中,回头冲谢长晏扬了扬眉:“学到了?”
谢长晏因为太震撼而无法言语中。
风小雅哈哈一笑,推门进去了。门一开,浓郁的香味便扑鼻而至。谢长晏这才回过神来,带着满心困惑走进去。
竹屋整洁而简陋。茶壶是粗瓷,坐榻是麻布,看不到任何奢华之物。然而,东墙上却挂了一幅装裱精美的字画,乃是用小篆抄录的《齐物论》,后面落款“嘉言”。
谢长晏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谢怀庸是当世第一书法大家,谢长晏在其熏陶之下,虽自己写得不怎么样,但见多识广,知识之丰,已非常人能及。
这幅字用笔婉而通、虚而灵,整体节奏鲜明、韵律生动,实是尽得小篆精髓。然而,令谢长晏心头震撼的是——这字,很眼熟!
绝对是她熟悉之人写的。可嘉言是谁?认识的人里并无叫此名者。
风小雅见她对着字画久久凝望,挑了挑眉:“写得好?”
“是。”
“如何好?”
“起笔藏锋敛毫,收笔垂露兼容。”
风小雅的目光闪了闪:“比之三才先生如何?”
谢长晏摇头道:“五伯伯擅草书,追求奇变,并不喜欢这等规整的小篆。”
“所以,就篆书而言,这幅字可算是第一啰?”
“仅就长晏所见过的来说,可算。”
风小雅微微一笑。
“这位嘉言先生,是谁?”谢长晏好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