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姜挑了挑眉:“所以,现在你知道该做什么了?”
“知道。我去找姓胡的那个商人。”
“为何?”
“他于冻河之时第一个想出蹚冰出海,是个有主见有魄力更有执行力之人。我去向他献策,必能成功。”
秋姜一笑。
谢长晏犹如得到了莫大的鼓励,当即就扭身匆匆去找胡智仁了。跑到一半,突又想起什么,回头一看,只见街上空空,秋姜已经不见踪影了。
奇怪,她此番现身,难道就专为指点自己而来吗?
谢长晏这一次,终于顺利了。
胡智仁在花厅接见了她,从始至终礼数周全,听她一口气说完所有的话后,毫不犹豫地就让小厮取了十两金来。
“姑娘上次帮忙拉船,还未答谢,此番又为我指点迷津,区区十两不成敬意,若有所需,但请再来。”
谢长晏大喜:“我这就去将样车买来给你看!”说罢告辞离去。
小厮望着她的背影,一脸狐疑道:“公子,她说的是真的吗?此举真能赚钱?”
胡智仁至此才拿起几上的茶浅呷了一口,脸上的笑容敛去后,神色变得有些凝重:“能不能赚钱还是未知数,不过此镇没落,势成必然。早做打算,终归是好的。”
“可很多人说运河没十年八年通不了的。”
“富贵险中求,正因人人都那么想,才要反其道而思啊。更何况……”他忽然笑了笑,“你可知此女是谁?”
“莫非大有来头?”
“那日来帮她拉船的是千牛卫队。”
小厮惊呼了一声:“陛、陛下的私军!”
胡智仁点了点头,凝望着谢长晏离去的方向,目光微闪:“听闻隐洲谢氏十九娘被选为帝妻,却以难堪重责为由推了这门婚事。如果我没猜错,就是这位谢姑娘。”
小厮的下巴都快掉下来:“她、她、她就是……那位传奇的十九娘子啊!”
“所以,从天子身畔来的人的消息,怎能不听?”胡智仁想到这里,将茶杯一放,“你派人跟着她,若她有什么难处,暗中解决了。”
小厮明了道:“公子想施恩于她。”
“经商人家,怎能不知奇货可居之术。去吧。”胡智仁挑眉一笑。
谢长晏自是不知胡智仁心中的弯弯道道,只觉被秋姜指点迷津后,一切都豁然开朗,变得无比顺利起来。
她顺利赎回了马车,告别了客栈掌柜,临别前,掌柜还送了她许多食物,将整辆马车都塞得满满当当的。
谢长晏交代车夫继续将两名婢女送回谢家,自己则带着母亲上了马车,朝着运河方向出发了。
在车上,她打开舆图。“公输先生曾说开河之时遇到许多难题,比如通天山,坚固难凿。但他已成功研制出了炸山的火药。如果我是他,必会第一时间去那儿实践。按照行程算,他此刻应已到了。所以,我们的第一站,就去通天山。”
郑氏沉吟道:“我们过去大概要十天。”
“是啊。希望我们到时,他还在那里。”
然而,当谢长晏她们好不容易抵达通天山时,看见的是一地碎石——山,已经彻底没了。
这也意味着,公输蛙已功成身退。
她向河工们打听,有几人声称确实见过脸上有疤之人,不过他只露了个面就走了,并未在此多逗留。
“唔……看来是我想偏差了。公输蛙为人自信又急躁,等不到山全部炸完才走。”谢长晏在舆图上搜索,指向一处道,“他的下一站应会去黑松城,解决分流一事。”
黑松城距离通天山三百里,山路十分崎岖。她们的马车太过庞大,更是颠簸难行。在郑氏第三次吐得天昏地暗后,谢长晏不得不改走大路,如此一来,耽搁了好几天。等她们来到黑松城时,公输蛙又已不在了。
一河工道:“那个人前天就走啦,自己一人骑马走的,我们大人还亲自送到城外。”
“他有说接下来去哪儿吗?”
“没有。那人古怪得很,一来就各种挑剔责骂,我们大人被骂了个狗血淋头。送走他,就跟送走菩萨一样,大大松了口气哩。大人还说不知道谁是下个倒霉鬼。”
谢长晏道了谢,心事重重地回到车上。
郑氏很是愧疚:“前天走的,若非为娘不争气,耽搁了行程,你们此刻已遇见了。”
“娘亲说哪里话,我们本就说好了要一路玩着来的。是我急于寻人,反令娘亲遭罪了。”谢长晏想到这里,心头微动。
我为何非要执着于寻公输蛙?
没错,他确实给了我一条捷径,可以令我在不依靠父族和陛下的情况下,依旧可以跻身于顶级领域中,笑视苍生。
我若一直寻不到他,又或者说,就算寻着了,但无法完成他的要求,最终发现那是一条死路,我就废了吗?
马车行驶在路上,若不定方向的话,天涯海角,几无不可去之处。
谢长晏索性从车辕处站起来,借着车壁上的梯子爬到车顶上。这梯子本是为了给木桶加水用,如今她坐在桶边,视线辽阔,万水千山都似在身下氤氲成了山水画卷。
世界如此之大。
——处处是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