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舒颜赶回来时,顾老将军正准备上车。舒颜气喘吁吁地将手里的包裹往顾淮宁手中一塞,喘着气道:“拿着,都是给顾爷爷爱吃的东西,路远,带着解解馋。”
顾淮宁深深地看了舒颜一眼,将手中的包裹放进车里,又低声让顾老将军再等等,而后转头看向舒颜,柔声道:“你应该为你父母准备了不少东西?不如我一道儿给你带过去?”
舒颜微微愣了愣,心说这人是怎么知道自己还给家人准备了东西的?
然而顾淮宁却没再多说,长腿一迈已经走到舒颜前面,扭头对着舒颜挑眉道:“走,我去帮你搬过来。你一个人把这东西搬到镇上去寄也费劲儿,再说了,我这速度可比邮局快多了。”
舒颜迟疑了片刻,顾老将军也在一旁帮腔:“没错,反正我顺路。你照顾了我这么久,我顺路帮你给家里捎点东西怎么不行?快,让淮宁给你把东西搬上来!”
顾淮宁含笑看了舒颜一眼,轻声道:“走。”
舒颜不再犹豫,抬脚便往自己的房间而去。
一路上,顾淮宁也没再开口,等将舒颜给父母准备的那两大.麻袋的东西全都搬上车后,顾淮宁却回头深深看了舒颜一眼,低声道:“这些日子,多亏你照顾爷爷了。首都见,有什么事就给我写信。”
舒颜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顾淮宁眼中的笑意更浓,右手动了动,似乎想摸摸舒颜的头,却很快又被回笼的理智给压了回去,眼底暗潮涌动,幽深一片,最终化作春风般的暖意:“保重。”
舒颜抬头看向顾淮宁,直视他含笑的双眼,不由也勾了唇角:“你也是,多多保重,训练小心,别太累了。”
又看向已经上了车的顾老将军,柔声道:“顾爷爷,再见了。祝您一路顺风。”
顾老将军不舍地看了看舒颜,又看向站在车旁一言不发的傅云安,骤然红了眼眶,沉声道:“再见了,以后咱们首都见!”
顾淮宁的眼神没离开过舒颜,直到顾老将军开口催了,顾淮宁才收回眼神,准备上车。转身前,顾淮宁的身子突然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对着舒颜说了一句:“再见了,颜颜。”
舒颜心头忽而一颤,仿若有一株蒲公英在上头轻柔地挠呀挠呀,柔和得不可思议。正要开口,顾淮宁却已经转身上了车,含笑同舒颜和傅云安道别。
军绿色的汽车一如来时一般声势浩大,整个大河村的村民全都围在两旁看热闹。直到不见了军车的影子,人群中才开始响起来轻微的讨论声。
舒颜和傅云安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隐晦打量目光,心下略微有点不自在。傅云安正想回屋躲一躲,却已经有人好奇地围了上来,惊讶地问道:“傅老先生,顾老先生到底是什么人啊?竟然出动了这么多军车来接他。这阵仗,得是多大的一个人物啊!”
“是啊,平时也看不出来啊,身份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竟然在咱们村待了这么多年?”
更有人发散思维,看着傅云安的眼神也透出几分畏惧来:“您不会也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这话一出,其他正七嘴八舌围着傅云安说话的村民顿时不敢开口了,局促地看着傅云安,想着自己以前对他们的漠视,心里都有几分不自在。
还是张大河硬着头皮上前,轻咳一声道:“老先生,以前不知道你们的身份,多有得罪,还请见谅。顾老先生已经回城了,估计用不着多久,您也能顺利回去了。这牛棚您一个人住也不太合适,不如给您换个地方?”
村民们顿时齐刷刷地点头,附和道:“没错,这牛棚您住着确实不合适,也该换个地方了。”
傅云安哑然失笑,看着村民们拘谨又忐忑的样子,不由笑着摆摆手道:“不用了,我都在这儿住了好几年,习惯了。再说了,你们也说我可能过一段时间也能回城,那还换什么地方?这不是给你们添麻烦吗?”
见张大河还要说话,傅云安接着笑道:“行了,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摸着良心讲,我和老顾在村里也没遭什么罪,你们心善,暗中帮了我们不少忙,这些,我们都在心里记着呐,该咋样就咋样,真不用这么客气。”
张大河这才作罢,不过却怎么也不肯让傅云安干脏活累活了,只说傅云安医术好,以后专门为村民看病就成,偶尔上山采采草药,不再让他干别的活。
傅云安也很是无奈,然而看着拘谨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村民们,傅云安也只能应了下来。说实话,即便舒颜一直暗中用灵泉水为他们调理身体,但是人年纪大了,到底不如青壮年身子好,一整天活干下来,傅云安也委实累得够呛。尤其是,之前不少活都是顾老将军帮忙分担的,现如今顾老将军回城了,真要让傅云安负责所有的活,他也真干不来。
这些事张大河这个大队长自然心里有数,不然也不会特地提出来。反正迟早都要换人干这些活计,不如先提前卖傅云安一个人情。不管傅云安以后能不能回城,就凭他和顾老将军的交情,顾老将军也得记着大河村的这份好。
谁说老实人就不会有自己的小心思呢?张大河的小算盘打得那是啪啪响,傅云安人老成精,哪能看不出来呢?不过他对张大河印象不错,也乐意还这份人情。
村民们在羡慕傅云安能绝境翻身的同时,也不由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打量着舒颜。
这位也是个不能得罪的人物,没想到上回来的那个长得格外英俊的顾连长竟然是顾老先生的孙子,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连长,顾老先生又平反了,怎么看人顾连长都是前途无量的金龟婿一个。若是说上回顾淮宁表现的还不明显的话,今天他对舒颜的态度就格外惹人注目了,那眼神,自始至终就没从舒颜身上挪开过。村民们又不傻,自然看得清清楚楚。这么一来,也没人想得罪舒颜了。
尤其是那几个打过舒颜主意的混子,背后都是一身冷汗。娘耶,好在自己看到之前舒颜露的那一手后没再动歪心思,不然的话,今天怕是要遭。人家来接顾老先生那些兵,有好几个可是扛着枪的!这要是真惹怒了人家,怕是要小命不保。
张红梅则满脸笑容地挽上舒颜的手,傻乐道:“没想到顾连长来头这么大,我看他对你挺上心的,人也靠得住。你要是有这想法,最好先考虑考虑他。”
舒颜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干笑两声,连解释都没法解释,心累得不行。
有真心祝福舒颜的,自然就有犯红眼病的。
许芳芳嫁给二牛后没少跟二牛妈干架,虽然二牛心疼她,没让她下地干活,但二牛妈可不是吃素的,照样将人支使得团团转。许芳芳一不乐意,二牛妈便开始破口大骂,婆媳大战让村里人看足了热闹。
要说许芳芳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在她的对比下,村里小媳妇的日子都好过了不少。其他看儿媳妇不顺眼的婆婆见多了许芳芳和婆婆掐架的场面后,再看看自家的儿媳妇,虽然还是不太满意,好歹人听话,哪像二牛家那个,一言不合就敢跟婆婆干架,这样的儿媳妇,谁家消受得起?
就这样,村里不少被婆婆压迫的小媳妇日子陡然轻松了不少。在弄清楚原因后,面对许芳芳时心情那叫一个复杂。倒也没怎么排挤她,也让许芳芳在小媳妇圈里诡异地有了一席之地。
许芳芳本来就是个小公举,怎么可能会满意这样的日子。嫁给二牛也不过是因为她回不了城,又有陈平这个威胁,她能拿捏得住二牛这个老实人作威作福,只可惜段数不如二牛妈,被按在地上摩擦。
这样的情况下,看到原本和自己一道儿下乡的舒颜能搭上高枝,许芳芳心里甭提有多酸了,眼睛都要嫉妒得滴出血来,许芳芳却还是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假意笑道:“哟,舒颜你可不厚道,早就知道这两位老人身份不一般也不跟我们说一声。现在好了,好处全让你一个人得了,真没把我们当自己人啊!”
舒颜瞟了她一眼,不轻不重回了句:“你姓许,我姓舒,咱们确实不是自己人。”
见许芳芳被自己噎了个半死,舒颜又看向张大河,轻声解释道:“我之前同顾淮宁有过几面之缘,没想到会和他爷爷分在同一个地方。上回顾淮宁过来,就是为了看他爷爷的,凑巧又碰上了我,就托我照看老先生。之前不说,是因为政策不明朗,也不知道老先生他们到底能不能平反,我也没好意思开这个口。还请大家别放在心上。”
说实话,村里确实有不少人听了许芳芳一番话后心里不舒服的。顾老将军明显不是一般人,有这么个卖好的机会舒颜却没透露,确实有人和许芳芳一样,对舒颜有点小意见。
不过听了舒颜的解释后,大伙儿心里又平衡了。也是,人家本来就和顾连长有交情,不然的话,人顾连长也不会把自己爷爷托付给舒颜照顾。人舒颜也是个厚道人,没少给两位老人送东西。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现在人家顾老先生平反了,惦记着舒颜也正常。
至于顾连长的心思……人舒颜生得漂亮性子又好,谁都得动心啊!没毛病!
这么想着,村民们略微有些嫉妒的心又恢复了平静,看向舒颜的眼中也没了最初的那丝不满。
张大河则爽朗地笑道:“前几年是什么形势大家都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哪能乱说呢?大伙儿要是因为这个责怪你,那还要不要脸了?”
这话就说的重了些,好些人面红耳赤,羞愧地低下了头。
许芳芳却很是不满,继续酸溜溜地开口道:“你的命可真好,碰上这么个贵人,想来很快就能回城了?”
舒颜再次轻飘飘地看了许芳芳一眼,随口道:“回城是想回就能回的吗?我帮人,那是看在同乡的情分上,并没图什么东西。许芳芳同志,你这思想很有问题啊!”
许芳芳脸色铁青,恨恨地瞪了舒颜一眼,又嫌弃地看了身边的二牛一眼。心下不满极了,同样是大城市来的知青,舒颜能攀上高枝有大人物惦记,自己竟然就嫁了个这么不中用的泥腿子,想想都得吐血。当初,明明自己也见过顾淮宁的,怎么就让舒颜得了好处了!许芳芳心下后悔不迭,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多好的机会,竟然就这么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