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皇帝把他们都召过来竟是什么话都没说就开始让人读圣旨, 众人纷纷互相看了一眼, 皆是不明所以的看向宣旨的太监。
太监的声音并未受众人视线所影响, 他仍是一字一句的读着,“皇五子原祚, 服膺明哲, 灵武秀世……”
众人听到这里才明白过来皇帝竟然直接跳过了立储君的步骤, 直接将皇位传给了五皇子。
在场的人纷纷看向原祚。
原祚虽然昨日得了阿娜的话, 此时却也有些惊讶,不过他脸上却没表现出半分,只是静静的立在那里,等着太监把圣旨读完。
圣旨不长,一共也就二百四十八个字,是皇帝早上醒来就立即让随侍代笔写的。
皇帝如今说话艰难,这封两百多字的圣旨用了半个时辰,而他看着随侍写完又盖上玉玺的印后便立即让人去通知所有人来开朝会了。
随侍看着皇帝这样子觉得陛下仿佛是梦中得了什么指示似的,但他看皇帝神色清明,态度也很坚决,想到头七都还没过的刘公公,半句话都不敢多说,领了命就下去了,此时念完圣旨也是按着皇帝的吩咐问道,“可有人对此存疑?”
这么突然众人一时之间都反应不过来,尤其是原致,他是知道父皇想把皇位传给原祚的,可他和皇后都以为那时候的场景该是皇帝把人叫到他的床前,立一封遗诏,那样在场的人定然不会很多,到时候原祚不承认,他们再把那封诏书稍微改一下,他便能名正言顺的即位了,可现在这情况却是皇帝当着所有朝臣的面直接在朝会上宣布自己退位给原祚。
原致有一种功败垂成的失落以及愤怒的感觉,他几乎要忍不住上前说些什么了,但最后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只用眼神示意一个支持他的官员开口。
该官员得了指示立即跪下道,“陛下三思,您如今身体尚在恢复的时候,立储君代您尚政即可。”
有人开口,立即就有其他不希望原祚上位的人附和道,“是啊,陛下,如今朝堂之上还离不得您。”
皇帝看着这些下跪的人,心里却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这些人口口声声说着离不得自己,可又有几个真心盼着自己好呢?
他今早一觉睡醒便仿佛一下子想通了许多事似的,他如今身体已然成了这样,昨晚他的那些妃子儿子在听说后当着他的面就能吵起来,若是以后真让他们其中一个人得了机会会不会立刻就觉得自己碍事了呢,就像老六,自己为他铺了那么多年的路,最后得了什么,不过是他的怨恨而已,还有惠妃,这么多年竟是一直都在给他下毒,只有老五,昨日甚至会为了他的媳妇抛弃皇位,这样的人就算得了皇位对自己的态度也会一如既往。
他如今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这皇位也没办法再坐下去了,他自然会选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继承人,不知为何,他想来想去竟还是觉得老五最合适,甚至连自己中风差不多是由他导致的都忽略了。
皇帝不知道他这是受了阿娜的干扰,他此时只觉得所有拦着他的人都是不安好心,所以他只是目光冷冷的看着那些下跪的人,既不叫他们起来,也不说任何话。
他此时也确实没办法说话,他怕一说话嘴巴就不受控制。
跪着的人虽然知道皇帝中风的消息了,但却不知道具体情况,所以他们这么跪着一会儿见皇帝始终不说话后心里就有些忐忑了。
许久之后皇帝才说道,“起。”
话音落下,皇帝身边的随侍就立即说道,“此事陛下已经定下,毋须再议,诸位有事秉奏,无事退朝。”
有了前面几位的教训,此时自然没有人再敢出头了。
于是这场朝会就是听了太监宣读了一张圣旨就结束了。
可是这张圣旨的分量却是比以往任何一张圣旨都重。
出了正殿之后已经开始有人半真半假的开始参拜新帝了。
原致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儿才上前心情复杂的说道,“阿祚,恭喜。”
原祚看了原致一眼,他从原致的眼神中看见了嫉恨,虽然他掩藏的很好,但因为幼时的事,他对原致的情绪很敏感,所以他只是点了一下头道,“我说的都还作数。”
“是吗?”原致扯着嘴角勉强笑了一下,并不是很相信的样子。
原祚皱了一下眉,觉得原致这样实在是不堪重用,以至于他都想换个人了,但他对其他皇子的了解远不比原致,所以其他人对他来说危险性更高,他没有继续解释,只是拿着那张圣旨离开了。
原致看着原祚的背影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事已至此,他除了再等两天看看又能如何呢,难不成真的冒天下之大不韪顶着造反的名义在新帝还没登基的时候就篡位吗?
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原致努力压抑着心中将要爆发出来的情绪。
阿娜从知道原祚被召进宫后就一直情绪高兴的等着他回来,徽媛一直和阿娜在一起自然也受了她影响,她倒不是高兴,只是想起阿娜的话心里一直很忐忑。
无论是她还是原祚对那个位置都没多大的兴趣,可是阿娜却说今日皇帝就要传位给原祚。
徽媛不安的等着,但有了上次干呕的教训后,她这次刻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手边也放了许多阿娜寻过来的吃食。
等原祚回来时徽媛手边的几个碟子都几乎要空了。
阿娜先是看见了原祚手里的圣旨,她立刻就对着徽媛说道,“你看,我说的吧,事情肯定成了,哈哈,我这次要带好多东西回寨子了。”
徽媛对着她笑了一下,视线却是落在往这里走的原祚脸上。
原祚走到徽媛面前后对着她点了一下头道,“父皇确实传位给我了。”他说着就把手里的圣旨给徽媛看。
阿娜虽然心大,但也知道有些事知道多了不好,所以她在确认自己的方法奏效后就默不作声的离开了,徽媛在看手中的圣旨也没注意到,等她看完了圣旨她才有些艰难的对原祚说道,“所以你要做皇帝了?”
原祚做皇帝对她来说并不算是一个好消息,但这又不能说不是一件喜事,毕竟哪个男人没有万里封侯的梦想呢,所以徽媛一时之间也不知自己该如何反应。
原祚却是直接抽出徽媛手里的圣旨扔到一边道,“只是走个形式而已,我答应过你的,等以后陪你去西北,我们就在那里定居,牧马放羊,我也可以把你喜欢吃的东西都学会再做给你吃。”
这话原祚似乎无论白天还是夜里的表哥都曾跟她说过,她每次听到这话都会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既感动又向往,可此时对方却是面对到手的万里江山对她说,我不要这万里江山,我只想陪你在这万里江山的一个角落共度余生,哪怕这只是一句哄人的话也足够人心动了,何况对方还是神色无比认真的说出这句话呢。
大概每个人在看到有人在江山美人中选择时都会觉得选美人的那个必然会是个昏君,可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就是那个美人呢。
徽媛自然也是希望的,她看着原祚,好一会儿之后突然就笑了,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你这个傻子,是不是脑子还没治好啊,父皇都在朝会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传位给你了,你怎么还想着跟我去西北做我的厨子呢。”
徽媛想,就算他最后不能实现承诺,仍是坐上了那高高的位置,就凭着他现在如此真心的说出这句话也足够她陪着他住进那可能会失去自由的宫中了。
原祚看着徽媛这又哭又笑的样子也轻轻的笑了一下,他抬起手一边替徽媛擦眼泪一边说道,“对啊,我脑子还没治好呢,不过你都忍了我这么久了,应该也不介意再忍一忍吧。”
徽媛轻轻的锤了他一下,“谁要忍你。”
原祚就抓住了徽媛的手,然后轻轻的将她抱进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道,“我知道我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好,我不仅脑子有病,脾气还不好,以前晚上发病的时候还经常吓你,可是怎么办呢,就算我有病,我还是只认定了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