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糕饼上楼的罗大娘看着相携而出的谢映和朱伊,惊得目瞪口呆,道:“小,小娘子,你这是……”
罗大娘上下打量谢映,顿时明白了,小娘子这是偷了人还打算私奔啊!不过,这男人居然比郎君生得还好,难怪能引得小娘子与郎君闹别扭。
但罗大娘自认为不傻,郎君手底下几十个人跟着,出手又阔绰,定然是大户人家,这男人就一个人,不知是不是骗子呢。她喜爱朱伊,生怕对方进了火坑,忙阻拦道:“小娘子,你不能跟他走啊。郎君他——”“对你这样好”的后半截硬生生被谢映冰冷的目光堵在嘴里。
朱伊担心谢映出手伤了妇人,忙挽住谢映的手臂道:“罗大娘,这个才是我夫君,我是被雇你那人抢来的。你就别管我们了,自己保重罢。”
谢映搂了朱伊的腰,直接从二楼走廊翻身跳下,留下呆愣的妇人。……郎君派来的人呢,今日怎么一个不见?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然而谢映带着朱伊刚落地,周围便响起急促有力的脚步声。
二十余人出现在这客栈小小的后院中,将谢映与朱伊团团围住。为首的正是颜凤钦。
颜凤钦目光滑过朱伊,与谢映对视,道:“三弟。”
朱伊一愣,颜凤钦居然这样称呼谢映?
藩王在对皇帝削藩上历来连成一气。谢映、颜凤钦、阮谕这三大王府的主掌者,无疑早有合作交往,否则也不会有谢映与颜玉儿联姻之事了。三人并非正式结拜,但见面了都是以兄弟相称,以示亲近。雍南王已有三十,自然是大哥。虽则皆是为了利益,但这世上又有几人的纽结不掺杂利益。
谢映面上无波,道:“让开。”
颜凤钦却是道:“三弟,我想与你谈谈。”
颜凤钦不叫放人,他的部下自然不会放行。全都伫立在原地,阻止谢映和朱伊离开。
谢映眸中戾气陡生。
没有人看清谢映是如何拔剑的,只见刺目的银芒一闪,尖锐的金石异响下火花四溅,谢映右手边的石柱灯座被拦腰斩断,再被剑锋绞碎成数块。男子出剑的力度和方向取得极其精妙,飞溅的石屑向外激射而出,快如电光。
顿时响起几声惨叫,好几个护卫都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另一只流血的手,有些是手掌血肉模糊,有些甚至被割断了腕,连颜凤钦的手背被划出深深血痕。
“世子!”没有受伤的护卫惊骇之下全都被激怒,齐齐朝谢映抽出刀来,以刀尖相对。庭院中顿时杀气翻涌,一触即发。
宫里的勾心斗角都被粉饰着,入目的皆是似锦繁花,朱伊哪里见过这样多血,睁大了眼,谢映已将自己依旧明洁的剑还入鞘中,拉过朱伊的手道:“伊伊别怕,我在。我们走。”
颜凤钦深深吸两口气,目光掠过朱伊与谢映十指相扣的手,脸色极为难看。
然而颜凤钦始终没有下令动手,众人只能眼睁睁看谢映越过人群离去。
“世子,那人把姑娘带走了,真要放走他吗?”一名护卫急道。他并不知道谢映的身份,但他们谁不知道世子看上了那个小姑娘,简直是从未有过的殷勤,在雇了那寡妇之前,服侍姑娘什么都亲力亲为。
颜凤钦的副将颜征却是认识谢映,朝那没有眼色的护卫吼道:“闭嘴!赶紧为伤员止血。”
颜凤钦看向谢映与朱伊的背影,突然道:“你今晚可得闲,我们单独见一面。”
因为朱伊在,颜凤钦说得含蓄,所谓见一面,就是打一架。这个你,自然也有人认领。
谢映脚步不停,连头也不回地道:“好。”颜凤钦已知谢映与朱伊的关系,依旧选择南下,何尝没有挑衅之意。谢映看明白了他的挑衅,自然要接受。
城外空地上停着一辆马车。盛岭、十二卫与途中调集的二十名兵丁早已等候在那。
谢映与朱伊在路上说了些悄悄话,当着部属时,他已收起柔色,直接下令:“盛岭,送这位姑娘回京。”
盛岭还未答是,一个细软的声音已道:“谢映,我想和你一起去湖州,可以吗?”
朱伊看着男子,震惊自己居然把盘旋心头的话说出了口,但她并不后悔。朱伊觉得,现在要她和谢映分开,比割她的肉还难受。
谢映显然也吃惊,注视了朱伊好一会儿。
他压下想要答应的冲动,道:“伊伊,平寇不比别的,条件恶劣,我不想你跟着我去吃苦。”
“哦。”朱伊无不失望地被男人推进马车。
谢映坐到朱伊身旁,拇指来回碾摩她的唇瓣,道:“伊伊先前不是跟那妇人说我是你夫君,再叫两声来听听。”
感受到谢映炽热的目光,朱伊的脸颊迅速氤氲开淡淡红痕,她想了想,轻声道:“夫君。”
“大声点。”
“夫君。”朱伊刚叫完,红唇就被谢映封住,呜呜咿咿的,发出另一种叫谢映血脉偾张的声音。
谢映松开朱伊,她找回意识,躺在他怀里问:“颜凤钦约你,你能不去吗?”她想起颜玉儿说的两败俱伤,的确如此,若这两人相斗,不止会有体肤之伤,定然还有利益的折损。
朱伊便劝道:“其实颜凤钦对我算客气,我并没有吃亏,反倒是他被我打过几次,权当解气了吧。”
谢映的眸光变得深暗,朱伊为何打那男人,定然是对方行为或言语不规矩在先,至于颜凤钦会让个他轻易就能制住的女人打他,无非就是动了心,想要得到才会容忍。他将拥着朱伊的手臂收紧。
朱伊继续道:“而且,他带走我时并不知我身份,也不知我们两个的关系。今天你也教训过他了,要不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罢?”
谢映道:“我有分寸,公主放心。”
“那你能不能答应我,直接去湖州,不要去应颜凤钦的约了?否则我没法安心回京。”她望着谢映。
谢映慢慢道:“好。”又交代几句,便出了马车。
“盛岭。”谢映唤道。
盛岭上前抱拳:“世子放心,姑娘若有闪失,卑职提头来见!”
马蹄在地面踏起沙雾,辘辘的马车声越来越远,很快就从官道拐角处消失不见。
短暂的相聚,根本不能聊以安慰。
朱伊裹着谢映留给她的斗篷,歪倒在车内榻上,明明很困,却半晌也难以入睡。她总觉得谢映应该多陪陪她,而非这样快就与她分别。难道他还是会去赴约?朱伊有些焦躁地坐起身。
她突然掀开马车帘子,道:“盛将军,你可以带我回去找谢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