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宁脸上还挂着泪,鼻头红红的,眼神懵懂,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今日给她的刺激太多了。裴原轻弹了下她脑门,叹道:“不说了。饿了,做饭去。”
宝宁缓过神。
面前的裴原还是原来的样子,一双漂亮狭长的眼,懒懒散散地坐着,前襟敞开一些,露出一截分明的锁骨,黑眸盯着她。
但又不一样了。
他眼睛里有了些神采,不像是以往看着她时,漠不关心的冷漠温度。
宝宁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傻了?”裴原皱皱眉,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宝宁立刻道:“没有。”她用袖子抹了把眼睛,逃也似的蹦下去,“我去做晚饭。”
她眼一瞟,瞧见地上那段血淋淋的红色蛇头,那东西仍大张着嘴,露出两颗尖利牙齿,宝宁倒吸一口气,刚才的可怕记忆又涌上来。
“别看。”裴原从身后蒙住她眼睛,“死都死了,怕它做什么。”
他掌心很热,烫得宝宁心尖一缩,急忙推开他的手。
裴原的脸色渐沉下来。宝宁回头,瞥见他不善目光,心中惊惧愈浓,不待裴原开口,拎着裙摆匆匆跑出去。
阿黄叫了两声,跟在她身后。
屋里又安静下来。
裴原垂眼,搓了搓手指,上头似乎还残留着那温软的触感,湿湿的,沾着她的眼泪。
算了,暂且放她一马。
……
宝宁蹲在灶边点火,手里拿着柴,看着灶里星星点点的暗红火光,魂儿都不知飞到了哪里。
对裴原,她不知该作何反应。
也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面对他偶尔的亲近和接触,宝宁觉得无措,不好意思,想要躲开。
裴原一开始太冷淡,她早已习惯了那样的相处模式,更没想过要改变。
宝宁回忆着她嫁给裴原的初衷。她是想离开国公府那些勾心斗角,寻一处僻静的场所,过些清净日子的。所以当初裴原什么样,落魄与否,脾气多差,她都不在乎。她用心照顾他,容忍他,就是希望裴原能快些好起来,以后和她做个伴儿。
一些善良,一些私心,还有一部分是出于责任。他们是夫妻了,不管有没有感情,对宝宁来讲,裴原就是她的责任。
让他吃不饱穿不暖,或者伤口溃烂着,不管他,宝宁做不到。
即便现在,知道了裴原与裴霄的恩怨,那些过节,以后可能会有的麻烦。宝宁还是没法狠心扔下裴原不管。
或许裴原那次说的对,她确实是有些烂好心。
灶里的火眼瞧着要灭了。宝宁赶紧去抓了把干柴草往里一塞,呼的一声,火又起来。
门没关,有风吹进来,一冷一热间,宝宁哆嗦了下,忽觉得身上阵阵发凉,她打了个喷嚏,以为是穿少了,起来又披了件衣裳,继续做饭。
白日出了那样的事,吃好的也没心情,正好昨晚有些剩饭,宝宁打了几个鸡蛋准备做蛋炒饭。
搅着鸡蛋的功夫,她又开始东想西想,回味着裴原那会说的话。
裴霄手下有个叫公孙竹的人,专攻毒术……公孙竹,宝宁觉得这名字分外熟悉。
愣神好一会,宝宁忽然想起来,明姨娘以前曾和她说过,她从小有个叔父,名叫公孙兰,和她爹爹师从同门,都是大夫。
只不过明姨娘的爹爹明和豫专攻的是卒中偏瘫之类的病症,公孙兰更擅长清热祛寒的内症,对药材功效很有研究,还著过一本医书,叫《药理毒清》。
公孙兰先生去世前将这本书送给了明和豫,明和豫病逝前将它传给了明姨娘,后来明姨娘又送给了宝宁。
公孙兰和公孙竹,那么罕见的姓氏,怎么就那么巧?
宝宁的心怦怦跳起来,把装着鸡蛋的碗往桌上一扔,赶紧去翻自己的嫁妆箱子。
那本书她记得她是带来了的,当初读的时候只读下去一半,因为太晦涩,她看不懂,只记得花极大的篇幅写了一般毒物的解毒药方。
也不知对裴原的腿有没有用。但还是要找一找的!
万一那上头就写着解毒的方子呢?
宝宁的嫁妆不多,排放得整整齐齐的,一摞书叠放在角落,她抱出来,坐在炕上,一本本翻过去。
真的找到了。一个薄薄旧旧的小本子,书页已经很脆了,泛着黄,上面四个草书大字——《药理毒清》。
宝宁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去翻。
前半本都是些日常的解毒药物,还有被各类毒物,毒蛇、蝎子、蜈蚣、蜘蛛等咬伤后的治疗方子,方子前配了图,宝宁一行行地看过去,生怕错漏了什么。
没有,没有,根本没有那条红头蛇。
宝宁心越来越凉,眼看着就到最后了几页,她几欲放弃,但手指滑到下一页,心中一颤,那上的图赫然是今日的那条蛇!
有救了!
宝宁把指腹上的汗在裙上蹭了蹭,捧起那页书,近乎虔诚地一个个字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