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故事(1 / 2)

那画面实在太诡异, 宝宁的心怦怦跳起来,指尖发凉。裴原将她揽进怀里,不悦地开口:“大嫂, 你大半夜不睡,到这里来做什么?”

宝宁这才反应过来,那个女人就是苏明釉。也是, 身怀六甲的女人, 庄子里找不出第二个。

圆子看见宝宁, 尖叫着跑下床, 扑到她怀里。

苏明釉慢慢转过身, 宝宁看见她的脸色, 白得瘆人。她很瘦, 胳膊和腿细得都像是芦柴棒子一样,只有肚子凸出来,即便脸很美,也掩饰不住这种奇怪。宝宁心中有直觉告诉她, 面前这个女人不太简单, 但哪里不简单,又说不上来。

宝宁警惕起来。

裴原将宝宁和圆子拉到背后挡住,他上前一步, 冷硬道:“大嫂, 你还没有缓过神儿吗?”

“这个孩子, ”苏明釉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身后圆子的影子,“这个孩子, 像爹爹, 还是像娘亲?”

裴原拧眉:“大嫂是什么意思?”

“他是像爹爹多一点, 还是像娘亲多一点呢?”苏明釉慢慢走到圆子面前三步的地方, 蹲下来,看他的眼睛,问他,“有人说你长得不像爹爹吗?有人怀疑过吗?如果你不是你爹爹的孩子,怎么办,你的娘亲会被打死吗?她会被浸猪笼吗,被万人唾弃,因为她生下的孩子,不是你爹爹的孩子。”

裴原审慎地看着她,苏明釉像是丢了魂一样,和白日的端庄持重完全不同了,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宝宁将圆子往自己的怀里拢,圆子不敢哭了,死死咬着唇。

苏明釉缓缓地问:“所以,你到底是像爹爹多一点,还是像娘亲多一点呢?”

“大嫂!”裴原忍无可忍,喝道,“如果你还是这样,我只能将你投到溧湖里去,让你醒过来!”

苏明釉抖了一下,猛地站起身。她的理智重新回来了,眼中闪过一丝无措,看了看瑟瑟发抖圆子,又看看面沉如水的裴原,急迫道:“四弟,你听我解释……”

她又解释不出来。

宝宁打圆场道:“大嫂许是白日太累,刚才魇着了。”

苏明釉感激看她一眼,连忙道:“是的,四弟,我只是魇着了,大晚上吵醒你们真是不好意思。”她说完,去摸圆子的脸,“别怕,婶婶不会伤害你的……”

圆子逃开她,苏明釉的手尴尬僵在原地。

她咽了口唾沫,站直身体,正色冲裴原道:“四弟,我嫁给你大哥四年多了,很多事我都知道一些,我也知道你的顾虑。你是担心我与裴霄有过接触,是吗?没有过,从来没有过。你可以去查,我没做过任何对你不利的事,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宝宁想,苏明釉果真如传言所说,是个很聪明的人。

因为她这一席话,裴原的脸色果然松快许多,淡淡道:“大嫂早些歇息吧,我们也去睡了。”

苏明釉应了句好。宝宁也与她道辞,她担心圆子受了惊吓,招手带他出门,与她和裴原一起睡。

看着他们都离开,苏明釉大大松了口气,往后靠在墙壁上,额上已满是冷汗。

她手摸着肚子,喃喃道:“我的孩子,你到底是长得像爹爹,还是像娘亲呢?千万别像爹爹啊,被人认出来了,那可怎么办。”

……

第二日早上,宝宁早早起身,做了餐很丰盛的早饭。

一是为了圆子,二是今天是裴原解毒的日子,宝宁心疼他,想给他吃些好的。

一大碟子清蒸河虾,一笼蟹黄包子,瘦肉粥,凉拌鸡丝,和酸甜拌黄瓜。

吃了一半的时候,陈珈来了趟,说溧湖府衙那边来消息,昨日没有人报官说自家孩子丢了,但他们已经安排了人手挨家排查,估计五天之内会有结果。溧湖不很大,离周边城县又很远,圆子的家应该就是溧湖镇上的,不算难找。

宝宁吩咐陈珈给府衙拿一些赏钱,让他们尽心些。陈珈领命出去了。

裴原慢悠悠地剥虾,把虾仁扔到宝宁碗里,看向圆子。他这几日是回不了家了,本以为或多或少会有些难过的,但圆子就像是没事人一样,吃得很香。他好像根本就不想回家,也不想他的爹娘。

“圆子。”裴原叫他的名字,圆子抬眼看过来,奶声奶气唤他爹爹。

裴原笑了,没揪着他改口,反而温和地夹了口菜给他,问:“你家里人对你不好吗?”

圆子想了想,摇摇头。

“那对你很好?”

圆子还是摇头。

裴原伸手去摸蒜,低着头剥,顺嘴问:“那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我想,”圆子磕磕绊绊的,眼睛很亮,“我想留在这里!”

他口齿不清,裴原费劲儿才听出说的是什么,诧异地和宝宁对视。

宝宁问:“为什么呢?”

圆子不说话了。

裴原吹吹指尖的蒜皮儿,忽的想起一个猜测,问宝宁:“你说,这孩子是不是在家里时候受虐待了,偷跑出来的?”

“不能吧……”宝宁抿抿唇,“等过几日官府那边有消息再说吧,若真的是那样的父母,把圆子要过来算了,总不能还推回狼窝去。”

“别。”裴原阻拦,咬一口蒜瓣,低头喝粥,“爷生的出儿子,不用捡别人的剩儿。”

宝宁吸一口气,小劲推他胳膊:“别总当孩子面前说这样话。”

“得得得。”裴原无奈,“不说了还不成吗。”

他们正说着,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狗叫声,伴随女人的惊呼。獒犬叫声地动山摇,裴原手一抖,剩下一半的蒜瓣掉到地上。

宝宁赶紧跑出去看。

苏明釉呆滞地站在门口,吉祥离她五步远,口沫四溅地狂吠。刘嬷嬷拿着棍子拍打地面阻拦:“吉祥,吉祥别咬了,吓着夫人怎么办。”

吉祥根本不听,它没拴绳子,后腿一蹬就扑上去,一口撕烂了苏明釉的裙摆。

刘嬷嬷吓坏了,丢了棍子也扑上去,用身体将吉祥制住。

苏明釉惊魂未定跌在地上,揪着剩下半截的裙子,还好里头穿了中衣,没咬着腿。

刘嬷嬷身子胖胖的,把吉祥压牢,冲着一旁吓傻的下人喊:“快去拿绳子来!”

“大嫂,你没事吧?”宝宁缓过神,飞快跑过去扶起苏明釉,搀着她进屋,“肚子疼不疼?我给你请个大夫来吧!”

“没事。”苏明釉白着脸冲她笑了下,“我歇一会就行了。”

宝宁歉意道:“大嫂,我不知你现在回来,吉祥野性难驯,若知道你来,我会将它拴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