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1 / 2)

殿内的人均专心致志地看着蝶香妃子舞蹈, 周帝直勾勾的,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那女子不过二十岁出头,身姿蹁跹, 一身的馥郁香气,摇摆间,整个宫殿都芬芳起来。乐师更加大力地拨弦敲钟, 随着鼓点到达一个高潮, 蝶香妃子忽然蹲身摆出个美艳的姿势顿住。

台下早有小太监抱着个大箱子等候, 见到了时机, 打开锁箱子的小门, 瞬间有几十只彩色蝴蝶簇拥飞出, 众人惊呼出声!

蝴蝶有的飞走了, 更多的绕着蝶香妃子盘旋,美景如同仙境,众人静寂,一时只有鼓乐之声绕梁。

怕有不长眼的蝴蝶飞到他的酒里, 裴原扔块帕子覆住杯口, 而后轻笑着鼓起掌来。

他心中想着,宝宁果真是聪慧机敏的,怎么想到设计了这样的舞蹈?精彩纷呈。高贵妃本就妒忌蝶香妃子年轻得宠, 现加了这样一把火儿, 她应该更加气愤不平了。

裴原抬眼扫过去, 高贵妃果真面露愠色,勉强笑着抚掌应和, 私底下一口银牙快要咬碎了, 低骂道:“狐媚, 死妖精!”

裴霄不在场, 高飞荷坐在高贵妃的身边侍候她,见状赶紧为她抚背,心中却想起了早上临走时,她的谋士孙兴业对她说的话。

孙兴业是裴霄安插|在她身边的,高飞荷心知肚明,并不信任,但他所制的小香丹倒是极好用,因此高看他一眼。有时孙兴业说几句有用的话,高飞荷也会听。

比如今早上孙兴业曾劝她把这药丸献给高贵妃,哪个女人不喜欢美貌与香气呢?高贵妃定会喜悦,会奖赏她。

高飞荷本来不愿意。她可没那么大方,物以稀为贵,若后宫中各个都是蝶香妃子,那还有什么稀罕的?她只想自己留着,没必要用这么珍贵的东西讨好姑母。只是现在……她下午时说错了话,惹了高贵妃大怒,她们的关系有了裂痕,急于修补。

高飞荷仍旧犹豫着,她身边的小丫鬟却先一步开了口,邀功似的道:“娘娘还不知吧?前些时间,殿下新得了个姓孙的谋士,手中有一张绝密的古方,制成药丸,服下可以香体。孙先生曾猜测过,说蝶香妃子可能就是常年吃着这小香丹,才有了如今香味的。我们太子妃娘娘就一直吃着呢,现在已经隐约有香气了,不信娘娘您闻闻。”

高飞荷愣住,刷的转头去看那个叫银铃的丫鬟,转瞬就明白过来,这丫头肯定是收了孙兴业的贿赂了,替姓孙的说话,想要帮他攀高贵妃的高枝。

高贵妃果然来了兴趣,拉着高飞荷手腕凑在鼻端,点点头:“果真有味道。”

她嗔怪似的道:“你这丫头也真是的,有这样好东西还藏私,该和姑母也说一声的。”

高飞荷讪笑着道:“姑母,这东西我也是第一次见,不敢贸然献给您,怕伤了您的身子,便自己试了试。现在觉得好,本准备今晚回去就给您的,没想到被那嘴快的丫头抢了先。”高飞荷暗中瞪了银铃一眼。

高贵妃问:“你随身带着了吗?拿给我看看。”

高飞荷连声道:“带着了,带着了。”那药丸是早晚各一粒,她怕错了时间,一直放在随行丫鬟,也就是银铃的手里。

银铃恭恭敬敬地把药瓶拿出来,高贵妃端详着看,不信问:“真有用?”

高飞荷已经百般不愿了,但迫于威压,只能强笑着道:“有用的。”

银铃插嘴道:“孙先生说,与酒一同服下,药效更好。”

高飞荷蹙眉瞪着她:“我怎么没听说过。”

银铃喏喏道:“奴婢也是偶然听孙先生提起的。”她都是按着孙兴业教她的说的。

孙兴业答应了她,若办得好,回去便和殿下请命,赎出她的奴籍,送她出府嫁人。银铃已经十九岁了,最盼的就是能赶紧嫁人,加上孙兴业只是想在高贵妃面前露个脸,也不是什么杀头的事,她便答应了。毕竟,若错失了这个机会,她估计就要老死在府里,成为没人要的老嬷嬷。

高贵妃笑道:“这正好有酒。飞荷也到了该服药的时候了吧,不如现在就试试?”

对这药丸,她已经动心了,只是仍旧担心会不会吃出什么事来。正好高飞荷在,让她搭着酒吃一粒,若是安然无恙,她就立即向裴霄讨了那个药方。

高飞荷自然说好。她从银铃那接过来药丸,又端起杯酒,不知怎么,心忽然跳得快了起来,好像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一样。高贵妃眼睛紧盯着她,高飞荷又强笑一下,将药丸送进口中,和酒一起吞下去。

裴原看完了她们交谈的全程,眯了眯眼,重新将视线落在高台上,懒散地鼓掌,喝酒。

蝶香妃子已经快要跳完了。

高飞荷觉得自己可能是喝醉了,若不然,怎么头越来越疼,眼睛越来越热呢?她眨了眨眼,用手抹一把眼皮,湿漉漉的,拿下手一看,满手鲜红的血!

“啊!”

蝶香妃子的舞姿定格在最后一刻,台下忽然惊叫,众人忙寻着看过去。高飞荷惊恐地站在她的座位上,一手一脸的血,旁边高贵妃已然是懵了,反应过来急忙高喊:“快请太医来!”

她声音落,高飞荷猛地一阵剧烈的抽搐,痉挛着瘫软在地。

裴原冷眼看着,喝尽了杯底最后的一口酒。

……

长秋宫里,宝宁在月色下看着皇后种花。太医院的硫磺粉已经取来,按着宝宁说的方法,皇后把秋菊连根挖出来放在一旁,留着花土与少量的硫磺搅拌。

就算在外面,皇后也要点着那盘紫檀香,宝宁闻着昏昏欲睡,眼皮儿都要睁不开了。

宝宁实在忍不住,问道:“娘娘这样喜欢这种香吗?”

“是啊,闻了十几年了,戒不断了,这味道舒心,我闻着心静。”皇后偏头问,“宝宁不喜欢吗?”

宝宁笑道:“没有不喜欢,只是觉着怪怪的。”

皇后道:“你们年轻人许是闻不惯。”

她吩咐老嬷嬷:“把香拿远些吧。”

那包硫磺粉就放在熏香炉子的旁边,挨得很近,老嬷嬷去端炉子的时候,宝宁帮着移开了纸包,但搭眼间,却发现奇怪的事情。她怕看错了,端着纸包在眼前看,这下确认了,淡黄色的粉末中竟然出现了一点点的红色小粒,像是成色不很好的鸡血石的颜色。

她认出来,那东西叫丹砂。

但硫磺粉里怎么会混进来丹砂呢?太医院的人不会出这样的纰漏。

细思之下,宝宁的心咯噔一声,瞬间而已,额上覆上一层密密的冷汗。

皇后看出了她神情的变化,关切问:“宝宁怎么啦?”

宝宁回忆着她当初与明姨娘初学医术的时候,学过一味又是药又是毒的东西,叫水银。明姨娘告诉她,这东西的药性很烈,主要做消杀之用,若有人头上生虱子了,取一些来抹上,虱子一夜就会死光。有怀孕的妇人胎死腹中,服下一些水银,殆胎很快就可排出。

但在歹人手中,这就不是治病的药了,而是致命的毒。

水银无色无味,让人差觉不出,是一味有耐心的毒|药,日子久了,折磨人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