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1 / 2)

他循循劝诱:“原儿, 朕知道以往待你不够,你心有怨尤,不过, 你仍旧是朕最信任的儿子,唯一信任的儿子。该属于你的东西,以后都会归还给你的。”

裴原不接他的话, 抬眼淡淡问:“陛下想要如何处置三殿下?”

周帝心虚一瞬, 勉力镇定道:“自会依照我朝律令, 绝不徇私枉法。”

裴原问:“谋逆之罪, 结党营私, 陷害忠良, 足够处死。若三殿下真的要上路, 儿臣做弟弟的,确实该送一程,不该此时离京。”

周帝勉强笑了下,试着劝服他道:“你三哥并没犯那样大的错, 他确实做了些糊涂事, 朕已经废了他的太子位,但罪不至死,都是他母亲一人所为。朕会督促宫正司和刑部尽快断案, 还你公道的。至于霄儿, 他不能留在京城了, 朕准备将他发往南疆监军,以示惩戒, 也给众人一个交代。他不会再碍你的路。”

他解释得苍白无力, 自己都不信, 移了眼睛, 不敢看裴原。

“既然如此,三哥蒙受不白之冤,还要前去御敌,这是多大的委屈,儿臣自然不能坐在京城享福。”裴原笑着道,“如今匈奴袭扰北方边境,齐连山也正闹匪患,搅得百姓苦不堪言。代县的守将宿维几次攻打齐连山,但损兵折将,强攻不下,百姓人心惶惶。再过几个月就过年了,若山匪还不除,百姓定会对守军失望,边疆重镇最重要的就是军民一心。民心一乱,守城失守也就近在眼前了。”

周帝道:“我即刻传令邱明山,让他去打。”

裴原拱手道:“邱将军或许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剿灭山匪,但恐怕无暇分心,去寻大殿下的行踪。大殿下失踪已近一年,仍然寻不到踪迹,想必是追寻之人不力,儿臣愿领此责!”

周帝哑口无言,他找不到再阻拦的理由,嘴唇动动,叹气问:“你就非去不可吗?”

裴原默认,周帝又问:“那你预备何时回来?”

裴原答:“事情办完就回来。”

周帝沉默了很久。他年纪是真的大了,两腮松弛,这几日更是老了十岁一样,脑后的头发白了大半。

他无奈地点头:“好吧。”

“儿臣还有一事相求。”裴原道,“小皇孙如今寄养在皇后宫中,但皇后病体孱弱,恐怕无法分神照顾。圆子曾与儿臣相处多时,关系和睦,不忍小皇孙小小年纪就经受如此痛苦,请旨将小皇孙接到身边,也好时时关注关怀。”

周帝并没有过多的迟疑,他急于想讨好裴原,而圆子只是一个他不喜欢的儿子的庶子,并不重要。

他当即应下道:“你明日来接就好。”

……

裴原回家的时候,还没到中午,厨房还在做饭,宝宁在房檐底下摆了一排小坛子,正挨个打开盖子看。

还未走近,裴原便闻着一股风吹过来的臭味。

他拧着眉头走过去:“这都什么东西?”

宝宁苦着脸道:“是蒜苗,我把蒜泡在水里,打一个鸡蛋黄进去,人家说这样蒜就能发芽,长出蒜苗来。怎么回事儿,才七天就都臭了,这可怎么吃啊。”

“你这东西,也就屎壳郎能下得去嘴。”裴原捏着鼻子,看宝宁还要再去揭下一个盖子,立刻阻止她,“别打开了,弄一身酸臭味儿,还吃不吃饭了!赶紧来人把这些都收走!”

刘嬷嬷赶紧过来,招呼人把小坛子都搬下去。

裴原带宝宁去洗手,边骂她:“我看你也是笨,你弄个不透气的瓷罐子,还把盖子也盖上了,那蒜能不被闷臭吗?你若是不会做,你就多问问旁人,或者少弄点。自己瞎搞,还弄了一大堆,这不是糟蹋东西吗?”

宝宁不服气:“人家腌鸡蛋的坛子也是瓷的,也是泡在水里,鸡蛋怎么不臭呢?”

裴原“嘶”了声:“是你傻还是我傻?”

宝宁嘟囔着去擦手:“谁傻谁自己心里知道。”

裴原把她拽回来:“多放点皂角,洗得干净点。味道没洗掉,还是臭的,糊弄鬼呢?”

宝宁也生气了,把手上的水往他前襟上抹,边骂他:“你怎么回事,出去一趟回来,火气那么大,不就是几颗蒜,臭了就臭了,你瞪什么眼睛,我是赔不起还是怎样!谁在街上抢你的钱了,还是踩你的脚了,回来阴阳怪气地讽刺我,你回来骂我算什么本事,你出去和人家打架呀!要臭一起臭,臭得蜣螂把你推走,不要再回来碍我的眼了。”

裴原问:“蜣螂是什么?”

“就是屎壳郎呀!”宝宁蔑他一眼,“还叫粪球虫,铁甲将军,你什么都不懂,还好意思说我傻了,忘记以前的饭都是谁给你做的吗?你这叫什么,你这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宝宁本挺着胸和他吵架,气急之下,嘴皮子也变顺了,什么话到嘴边就说什么,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过于猖狂,堪堪住嘴。

看着裴原渐沉的脸色,宝宁心一虚,转身就想跑,被裴原一把拎住后腰带,冷声问:“敢再说一遍?”

“阿原,我知道错了,我以后说话一定三思……”宝宁握着他手腕,小声求饶,“我手还没洗干净呢,我现在去洗好不好?”

“惯的你这臭脾气!”裴原咬牙切齿地把她按在胸前,大掌挥下,啪啪地打她臀尖两下,宝宁叫,他又扬手,“再叫一声?”

宝宁不敢叫了,脸埋在裴原怀里,闷了会儿,瓮声瓮气道:“我以后不养蒜苗了。”

裴原气急败坏地把她拎出来:“和蒜苗有屁的关系!”

宝宁乖乖地站着,知道自己说错话,气焰嚣张不起来,也不敢看裴原的眼睛,睫毛颤悠悠地去拉他的手:“阿原,别生气了……”

她的手又凉又软,裴原一被她碰着,什么气都生不出来了,冷着脸反握住她,往内室走。

“这都谁教你的?”裴原垂眼瞥她,“知道怎么哄我高兴了,所以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