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错了==
日光高照, 碧波荡漾。
惊醒的陆宴坐在船舱之中,单手扶额,偏头去看身上几乎是空无一物的沈甄, 紧接着心里又是一紧。
四周阒然无声, 耳畔却传来了梦里她说的那两句话——
“是我的错, 是我不懂事。”
“三月初七,是我阿娘的忌日。”
大梦初醒,陆宴再去看她, 心口突然万分苦涩。
都说旁观者清,这话着实不假,当他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上辈子的自己和她, 他完全猜得出,她说出那两句话时,该是怎样的绝望。
陆宴深吸一口气, 烦躁地摁了摁额头。
待沈甄睁开眼,陆宴已经穿好了衣裳,情-欲褪下, 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风光霁月模样。沈甄昨日没喝太多酒, 算不上宿醉, 所以十分清楚地知道都发生了甚。
没了黑夜的庇护,没了酒精的味道, 昨日之种种, 就变得不堪回忆了。
沈甄攥着衣角, 不禁检讨起自己来:沈甄啊沈甄, 你这十几年的矜持、教养难道都丢进湖里喂鱼了吗?
不得不说, 人心虚的时候, 常会不由自住地忆起自己最敬畏的人。这不, 沈甄脑海中立即浮现了一个人——她这幅样子若是被大姐知道了......
怕是要被一掌拍成肉泥了。
陆宴低头看着小姑娘脸上忐忑懊恼的表情,岂会不知她想的是什么?
他坐下,伸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臀-部,“该起了。”
沈甄被他的举动惹的忍不住哼唧了一声,那双漂亮的眼睛却一直回避着同他对视。
反观陆宴呢,他却伸出手,反复摩挲起了沈甄细白的脚踝,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好像在说:昨日你两只脚都搭在我肩膀上时,也没见你这么羞。
沈甄依旧不去看他。
陆宴无奈,只好伸手将她抱了起来,可沈甄两条腿眼下还疼着,他一碰,她就忍不住发出“嘶”的一声。
他揉了揉她乱窝窝的头发,皱眉道:“这么疼么,让我看看。”说罢,便一脸正色地去扳她的膝盖。
沈甄被他的动作震了个激灵,立马挪开了他的手,弯腰勾起跌落在一旁的长裾,着急忙慌地给自己套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我不疼,大人还是别看了。”
见她如此,陆宴也没勉强,便松了手,“那你坐直,我帮你把头发绾上。”画舫里没有梳子,好在沈甄的头发又顺又亮,不至于打结,陆宴随意顺了两下,便又恢复了昨日缎子一般的模样。
沈甄老老实实被他摆弄,只是,每当他的指尖穿过发丝,触及头皮,心里都会撩起一阵酥酥麻麻。
陆宴帮她固定住后,语气淡淡地问她:“饿不饿?”
沈甄回过头去看那张清隽肃然的脸,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表面上看着一本正经的男人,多数都是不可信的。
她这边眼神一变,立马惹来了男人的不满。
陆宴冷嗤道:“这么看我作甚?”就沈甄那样一双藏不住事的眼睛,但凡腹诽点什么,他都能从中读出字来。
沈甄连忙看向别处,小声道:“没,我确实饿了。”
小船缓缓靠岸,陆宴带着沈甄下了船。
二十四桥附近的酒楼不少,不过要说名气最旺的,还属秋映楼。
秋映楼里头的膳食不仅美味,还做到了精致有趣,哪怕是一碗普普通通的白粥,碗盏边上也会装饰着应季的花卉,见之便会心生愉悦。
当然了,这样一碗白粥的价格,也是普通粥铺的三倍之高。
虽然有人说秋映楼的东西华而不实,但丝毫不影响大批的富家子弟慕名前来。
进了秋映楼,沈甄随陆宴往二楼厢房走。
许是因为她昨晚实在是被撞的有些狠,上楼时不禁放慢了速度,那男人回头看她,心里愧疚,便来扶她的腰。
沈甄抬手去拍他的手背。眼下她身着男子装束,他做这样的举动,难道不怕惹人非议?
男人的手反而更紧,他轻声道:“谁爱看谁看。” 他这个人,向来不再乎别人的看法。
沈甄坐下后,便听掌柜在一旁扯嗓子喊:“二楼厢房,招呼贵客。”
少顷,十二种大小不一的碗碟便出现在了沈甄面前。正所谓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秋映楼的一道糖醋鱼,用的都是都是鲤鱼跃龙门的玉盘。
饶是一早醒来没什么食欲的沈甄,眼睛也跟着一亮。
陆宴看着她手里的木箸不停地动,不由想起了很久之前她挑食的模样,她果然是个重口腹之欲的。
半晌后,陆宴停下了木箸。
沈甄见他停箸,自己便也不好意思继续吃了,她瞧着还没怎么动的红糖粑粑、醉虾和芋粉团,悻悻道:“我吃好了。”
陆宴识破她道:“喜欢吃便多吃些,我们也该走了。”
沈甄听着他这句“该走了”,神情倏然一顿。她知道,这一声“该走了”,说的并不是离开酒楼,而是他们要离开扬州了。
二人走出秋映楼,忙寻了辆马车。
回鹭园的路上,沈甄伸手掀起了车上的幔帘,回头去看扬州热闹的街巷。这儿很美,但她不属于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