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着我都白折腾了,你什么都不要?”陆宴掂着手上的匣子,眸色稍暗。
“要。”沈甄勾了勾他的手心,“你的鸽子留下。”
外面宵禁的鼓声响起。鼓声锤耳,好似催促着人赶紧离去,陆宴摸了下她的脸,缓缓起身。
他行至门口,刚撑起伞,沈甄就拽住了他的袖口。
四目相对,她低声道:“大人路上小心。”
男人低低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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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人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
比如沈甄认床的毛病,一换地方她就不习惯,天都快亮了,才阖上眼睛。
堪堪睡了半个时辰,又坐起了身子。
日头高升,云层静移,郁郁葱葱的树影洒落在地上,忽闻一阵辚辚之声,有辆马车停在保宁坊的一处宅子前。
沈甄趿鞋下地,急匆匆地去开门。
当自己所念所想之人,一齐出现在眼前时,她忽然有种走在云端的感觉。
沈甄吸了吸鼻子。
清溪热泪盈眶地喊了一声,“姑娘!”
“三姐姐!你先低头看我。”沈泓在下面拽着她的裙摆。
沈甄低头看他,无奈地笑道:“好,看你,看你。”
沈泓太久没见着沈甄了,一见到就开始喋喋不休,恨不得把他们在扬州每天的事迹都讲一遍,沈甄听得发困,不一会儿就打了呵欠。
“泓儿。”沈甄揉了揉眼睛,“你平时也这么和楚先生说话吗?”
沈泓摇了摇头,“先生不许我说太多话,说对嗓子不好。”
沈甄没憋住,轻笑出声,摸了摸沈泓的脑袋,“你留些力气,等大姐姐来,你去讲给大姐姐听好不好?”
沈泓点了点头,用右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趁着小孩子睡午觉的功夫,沈甄同清溪去了一趟西市,开了百香阁的大门,取了十几贯银钱,和两个珠钗。
虽然沈甄已经离京数月,但她这张脸,到底是不容易被人遗忘的。
她梳着乐游髻,身着一袭鹅黄色的容纱曳地裙,脚踏一双软底珍珠绣鞋,头上斜着一支蕾花妆白玉簪,容貌昳丽,身段也更胜从前,就几步路,也好似走出来流光溢彩。
这惹眼的模样,一出现在众人眼前,立刻掀起了波澜。
沈甄走进一家当铺,将珠钗放进铜盘中道,“掌柜的,我有东西要当。”
“就这两支珠钗?”
“是。”
“这支一贯,这支三贯。”
沈甄接过,“多谢掌柜。”
西市孟家当铺旁边,是京城一家极为有名的首饰铺子,周围站了好几个贵女——许家的许意清,王家的王蕤,孙家的孙宓都在,还有几个,沈甄便不大认识了。
王蕤道:“欸,那不是沈甄吗?她怎么回来了?”
孙宓道:“我听说她被一个年逾五十的商户老爷买去,做了第七房小妾,那老爷十分疼她!
“受宠的话,按说不该缺钱啊,怎么会来当东西?”
王蕤捂嘴笑,“你们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五十岁?那岂不是能做她耶耶了?天爷,你快别说了,说这样的污秽话,也不怕回家挨骂!”
“我记得,沈甄曾经对你们也是极好的。”许意清缓缓道,“她也许只是另有难处,你们就少说两句吧。”
孙宓小声道:“清清,我们也只是说实话罢了,你也不想想,她阿耶让咱们大晋死伤多少人......”
许意清睨着孙宓,冷笑一声。
心道:若不是沈家一朝没落给你爹让了位置,工部尚书的位置还能由你孙家人来当?
孙宓的父亲,便是现任的工部尚书,孙正荃。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谣言,更不缺对落魄美人的谣言。沈甄清楚,她们口中的第七房小妾,兴许都算是能入耳的……
许意清朝着沈甄的方向走去,孙宓在后面道:“清清,你快回来,你干嘛去!”
“真是好久不见了。”许意清站到沈甄面前,“三姑娘何时回的京城?”
“就在今日。”沈甄笑道。
许意清道:“她们胡说话,我代她们跟你赔个不是。”
“不必,你是你,她们是她们。”沈甄不愿与这些人虚与委蛇,顿了一下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三姑娘若是有难处,可以同我说。”
沈甄回头道:“多谢七姑娘好意,我心领了。”
离开当铺那条街,清溪气得手腕颤抖,“姑娘方才为何不让奴婢去解释?那孙宓简直欺人太甚,全然忘了以前是怎么巴结姑娘的,现在竟这般诋毁姑娘名声……”
沈甄笑道:“她们爱说甚便说甚,嘴长在他们身上,我们如何管得了?她们便是当面不说,背后也一样还会说,你去解释了也是无用。”
清溪愣住,低声道:“姑娘好似变了些。”在清溪眼里,她家三姑娘是个很较真儿的人,一是一,二是二,是非好坏,泾渭分明。
沈甄低头看了看脚下,忽然觉得,长安还是那个长安,但她,确实变了些。
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她经历了家族的倾覆之祸,经历了给人做外室的屈辱挣扎,又经历了在扬州时的尔虞我诈、被下毒、被追杀......
回头再看小姑娘家的这些个心思,又怎会轻易生出难过气愤的感觉?
沈甄头一次,连骂许意清一句虚伪都懒得骂了。
能让她难过的人,已是屈指可数。
傍晚之前,沈甄雇了几个工匠,在宅院门前挂了个匾额——沈宅。
沈甄抬眼注视良久,嘴角挂上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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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甄:幼稚。
陆宴:谁欺负你,就去京兆府击鼓,记住了吗?
沈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