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过后,秦白毅也如约出现在了客厅等他们。陈寒背着包,赵明在手忙脚乱的找充电宝的数据连线口,祖师爷安安静静的捧着自己的骨瓷内胆保温杯请保姆帮他续一杯水。
秦白毅:“……”
秦白毅握着手杖,深深呼吸了一瞬,说服自己不要去想他们三个人看起来像是来郊游的,将注意力放在正事上去。秦白毅方才能对众人道:“司机到了,如果想见堂叔爷,便今日一起去吧。”
陈寒一众便跟了上去。众人坐进了商务车,秦白毅因为腿脚不便,陈寒上前扶了他一把看,秦白毅愣了一瞬,接着才向她低声到了谢。
众人上了车,因为商务车的后座很大,陈寒等人便坐在了一排。祖师爷坐在中间,因为不高,恰好掠过了后视镜。陈寒在一旁观察了秦白毅一会儿,开口道:“秦先生,您夜间有点香的习惯吗?”
秦白毅面色不变:“点香?我没有点香的习惯。”
陈寒“哦”了声,问:“那楼下的香炉是谁摆着的?”
秦白毅闻言,困惑极了。他细长的眉毛揪在了一起,不确定地反问陈寒:“香炉?”
陈寒越发好奇:“你不知道吗?”
秦白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难看的神色,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双手攥紧了手里的拐杖。他沉下了声,对陈寒道:“估计是客人不习惯陌生的地方,看走了眼。别人都知道我不喜欢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所以我才从不住老宅。”
陈寒原本还想问两句,但她见秦白毅的脸色发黑,便将剩下的那些试探暂时吞了回去。
陈寒心想,秦白毅看起来确实不知道家里晚上还会香炉里还会燃上三支香。那这香炉是谁悄悄设的,又是谁点的?陈寒想到了梅妈。
她虽然一副相信秦白毅的样子,但她是不是其实也察觉了,每日晚间的跳闸和拍窗声其实是有鬼呢?
秦白毅身上的谜团太多了。陈寒来到x市本来是为了秦青的事情,结果秦青的尸体还没见到,让人摸不着头绪的事情倒是先来了一堆。秦青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些麻烦事而遭了难?
陈寒不认为区区婴灵能将秦青怎么样,所以……秦家的宅子里,一定有更可怕的东西。
秦家的老宅坐落在x市的古街里。这宅子原本占地数倾,后来因为战乱及建国后的种种运动,目前保存下来的也就只有祠堂和祠堂前的小三进院子。这院子在公社时期甚至被征用过,作为公共食堂和公社办公处。x市经过多年的发展,市中心早已偏移,在很多年前,尚且能算得上门庭若市的古街到了如今也落寞得算是郊区。这条青石板的街上,连着数十米,见不到别的人家。偶尔零星还支着的几户老宅子,也是屋漏瓦缺,都不知里面是否还有人居住。
商务车颠颠簸簸的开在青石板路上,赵明瞥见这里有一片荒田。赵明出于好奇问了句:“那边田看起来还行,为什么没人种?”
秦白毅瞥了一眼,回答道:“这是我家祖上的祭田。”
“至于现在为什么没人种。”秦白毅笑了笑,“觉得不吉利吧。”
秦白毅不愿多说,恰好这时车也停下了。秦白毅瞧着那今年刚刷过新漆的门柱,对陈寒他们道:“到了,各位下车吧。”
一下车,陈寒便见到了秦家的祖宅。
小三进的院子,用的是黑砖青瓦。看得出来维修过了许多次,宅子虽然显着古旧,但一砖一瓦无不考究,陈寒觉得就算是现在拿一根先来比一比,这墙角房檐都仍然是笔直的。
刷上了新漆的两扇木门开着,似乎是知道秦白毅要回来。秦白毅拄着手杖,一步一缓的向前带路:“走吧,我带你们去祠堂见堂叔爷。”
陈寒和赵明互相看了一眼,跟了上去。
秦家的院子里比院子外给人的感觉更要阴沉。三进的院子将天地包圆,一仰头看见的是四四四方方的天,低头则是正对着天的圆井。由于当年被推倒过很大一部分,陈寒知道她如今见到的秦宅和原本的秦宅肯定有很大的区别——至少原本的秦宅,不应该像这被修补后的三进小院一样,惹人无端感到压抑,像是只匍匐下身,蜷起四脚的巨物,沉闷的很。
明明是这么沉闷压抑的气氛,偏偏从天井处又吹来一阵阵的凉风让人激灵。赵明默不作声的悄悄扯住了陈寒的袖子。祖师爷瞧见了,低下头想了想,便也伸手握住了陈寒的指尖。
陈寒的指尖一被握住,她便反应了过来。她瞧着祖师爷端谨平静的面容,便忍不住问:“您也害怕?”
祖师爷闻言抬头,他先是看了眼仍然扯着陈寒袖子的赵明,略沉默了一瞬,而后抬着眼看着陈寒说:“嗯。”
陈寒:“……”我不信。
但陈寒还是配合了一下,她反手牵住了祖师爷,在对方微微翘起的嘴角下回头看向赵明,对他也张开了手。
赵明:“……”
赵明本想抓住,但他瞥见了祖师爷黑漆漆的眼睛。赵明直觉性地松开了她的衣袖,甚至后退了两步。
陈寒:“???”
正在陈寒完全弄不懂赵明的脑回路的时候,秦白毅开口道:“到了。”
他们已经跟着秦白毅到了后院,后院的旁半月型的侧门过去,就是秦家的祠堂。从陈寒这个这个位置,刚好能瞧见祠堂前那颗约有三人合抱宽的大榕树,榕树的枝桠非常茂盛,最长的一根,直直的坠着,让陈寒几乎要以为它会坠在地上。
秦白毅正要令他们过去,从后院的二楼上慢慢走下了一位老太爷。
他和秦白毅一样拄着拐杖,对秦白毅道:“小叔,你这是带谁回来。”
秦白毅道:“堂叔爷的弟子,来为堂叔爷上香。”
这老人便忍不住皱眉,开口道:“堂叔爷离家那么久,没留下半点音信,这两个人来路不明,说是堂叔爷的弟子就是了?就算是弟子,也不该随便进咱们家的祠堂。”
秦白毅没有反驳,只是问:“秦家是我在管,还是你在管。”
以他的年纪,对一个年过七十的老人这么说有些过分,但秦白毅的辈分摆在这里,这位住在老宅的秦家人也不能说什么。他沉着脸道:“你是族长,我说不了你。但总有人能说的了你。”
“你这些年,不顾祖宗乱来一气,断了条腿还不知退,连累着冷沁——”
秦白毅脸部的肌肉猛地抖动了一瞬,他重重敲了自己的手杖,神色发冷:“你就算不满,也先将三叔他们叫回来吧。他们不回来,你说了不算。”
这老人被他气得要命,又奈何不了他。他身旁的年轻人见状连忙扶住了他,低声叫着“爷爷”。
秦白毅却不再管这件事,更不愿意让陈寒他们看更多的白戏,便对他们俩道:“请吧。”
过了半月门,便能瞧见秦家的祠堂。
祠堂同样是黑砖青瓦,只是门扇并未上漆,柱子也是漆黑的。祠堂上挂着两幅不知多少年的绢画,画上画着的是一位红顶清官和一位诰命夫人。画像前是香樟木的台阶,一连三排,供着牌位。
秦白毅先敬了一香,接着才拄着手杖,一步一顿的接着往里走,对陈寒道:“堂叔爷在后面,过了头七,等家里的晚辈们都到了,吊唁过,就火化下葬。”
秦青的尸体停在祠堂右后边的屋子里。这屋子半新不旧,外面还用着半黄的泥土稳固着。陈寒瞧着眼中隐有疑问,赵明直接过来问出了声:“秦家也不缺钱,怎么停灵的房子这么破,连水泥也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