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总是让背女戒女则,或者是讲烈女传,女儿已经学会了,所以就不想去了,女儿想学作画,爹爹教女儿好不好?”舒曼瑶迟疑了一下,脸色微红,一边说,一边偷偷看舒成业的神色。
舒成业为人最是儒雅,最是喜欢书画,造诣不低,也很是喜欢资助书画不错的书生。当年的曹伟,不就是这样被父亲看重,然后被请到家里住在外院的吗?
只是舒曼瑶学书画,可不是为了曹伟,她恨不得吃那人的肉喝那人的血,怎么可能还会惦记着他?
那人不被踩到尘埃里,她就出不了心头那口气!她舒曼瑶性子是软和,但是不代表她就是个不记仇的。
老太太本来是在一边听他们父女俩说话,听见舒曼瑶的话,就微微皱了皱眉:“荒唐!女孩子家家,学什么书画?有那时间,多做些女红,或者是学怎么记账,将来出嫁了也能管家,书画那东西能当饭吃吗?”
“祖母,”舒曼瑶抱着老太太的胳膊撒娇:“孙女儿的女红现在很不错了,您瞧瞧,这个是孙女儿打算给您做的抹额,好看不?”
说着就从旁边拿了个半成品让老太太看,老太太本想训斥几句,让舒曼瑶不能有自满之心,但是一看到舒曼瑶那满含期盼的眼神,再想到孙女之前的性子,又将那严厉的批评给咽下去了,勉强点了点头:“是不错。”
舒曼瑶笑嘻嘻的点头:“至于记账和管家理事,孙女儿现在才十三岁,还不着急呢,等过两年,祖母再教孙女儿这个好不好?”
说着,脸上就有些黯然:“孙女儿之前想错了很多事情,以至于移了性情,孙女儿听说,书画能让人心胸宽阔,使人豁达,又能陶冶性情,所以才想着跟着爹爹学书画……”
舒成业连忙点头:“确实如此,曼瑶这性子,得改改才行。”
老太太皱眉,女子无才便是德,姑娘家念书多了,难免会移了性情。要么是自视甚高,要么是多愁多怨,虽然一时能得了男人怜爱,但这世道,终归是会打理家事的女人才是最站得住脚的。
她这孙女儿,性子本来就不好了,整日里就差以泪洗面了,再去学什么字画,看些乱七八糟的书,那岂不是更糟糕?
“娘,儿子知道您担心什么,您放心,儿子要教导曼瑶的话,定会挑选好的书画,让人看了心里高兴的。”舒成业笑着说道,又侧头吩咐了人:“让人去书房将我的画儿拿过来,一副秋天登高图,一副秋思图。”
小丫鬟跑的快,很快就将那两幅画拿过来。舒成业亲自展开让老太太看:“娘,您瞧瞧这两幅画,有什么不一样?”
舒曼瑶也凑过去,两幅画画的是同一个地点的景观,只是一个上面多了几个人,负手言笑,看着就让人觉得大气开阔。另一幅则是秋风扫落叶,一派凄凉。
老太太就是不懂书画,这会儿也能瞧出画里的意思。
舒成业连忙跟着劝了几句,儿子的话老太太还是能听得进去的,这拒绝的念头就有些动摇了。
正说着,就听外面通报,说是二姑娘和三姑娘过来请安。舒曼瑶微微皱眉,老太太却是直接让人进来了。舒曼瑜性子活泼,进门请了安就凑到了舒成业身边:“爹爹,您今天休沐吗?能不能带我和姐姐出府?我和姐姐想买些东西。”
老太太倒是不反对女孩子出门,闻言就问道:“你们要买什么?你们爹爹好不容易休沐两天,让你们娘带你们出门不行吗?”
“祖母,我们天天和娘在一起,好不容易爹爹休沐,我们很想和爹爹在一起嘛。”舒曼瑜凑过来撒娇,看见软榻上摆着的两幅画,就好奇的问道:“祖母,将这个拿出来做什么?”
老太太就将舒曼瑶想学书画的事情说了一下,旁边舒曼瑾微微皱眉,看着舒曼瑶说道:“大姐,不是做妹妹的不懂礼数,要反驳大姐的话,只是,大姐想要学书画的话,不是可以找先生的吗?先生对琴棋书画也是有所研究的,而爹爹每日里要忙着公务,好不容易休息一两天,也要考察弟弟们的功课,还要和祖母说说话,见见咱们姐妹,哪儿有时间当先生?”
舒曼瑜跟着点头:“二姐说的是,大姐,你要是真想学这个,可以请教先生啊,咱们的先生当初可是爹爹特意为你请的,你万不用和先生客气的。”
看着这姐妹俩一说一和的暗地里给自己上眼药,舒曼瑶都要气笑了,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总算是将心里的一股子怒火给压下去,然后眼圈微红的看舒曼瑾:“二妹,我自是知道爹爹平日里是很忙的,只是,以往爹爹休沐,我从没见过爹爹,算起来,我已经有差不多有一个多月没和爹爹见过面了。”
说着,就忽然哭了起来:“我之前生病的时候,就很是想念爹爹,对着祖母,我不敢说这话,怕祖母觉得我不懂事儿。今儿就想着,若是爹爹能教导我学书画,我不说每日里都能见到爹爹,每月见一次也是好的……”
舒曼瑶这哭可不是假装出来的,算起来,她已经是十来年没见过舒成业了。上辈子,十八岁跟人私奔,二十八岁自尽而亡,这回魂之后又是第一次见舒成业,可不就是十来年了?
之前还要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除了性情变了之外,不敢让人看出别的苗头,这会儿则是借着这一场,将心里的思念悔恨悲痛,以及对舒曼瑾母女几个的怨恨一起发泄了出来。
舒成业一个大男人家,平日里所见,不是妻妾的梨花沾雨,就是小孩子的嚎啕大哭,哪里见过舒曼瑶这样,一声不吭,只眼泪跟洪水一样,止都止不住,一会儿工夫就脸色发白,嘴唇发紫,眼看着要喘不过气的哭法?
坐都坐不住,舒成业起身站在舒曼瑶身边,一手抚了她头发,一边只说别哭了,他一个大男人家,会说事实讲道理,就是不太会安慰人。
连老太太都跟着吓了一跳,赶忙将人搂在自己怀里,不停的揉胸口拍后背,一叠声的让人端水,又忙着安慰舒曼瑶:“瑶儿快别哭了,你是要心疼死祖母吗?快收声,不就是要学书画吗?祖母都应了,不让先生教,让你爹爹亲自教,每天都让他给你指导功课!快别哭了,小心伤了身子。”
一边安慰着,一边就纳闷了,自家孙女儿怎么就说,一个多月没见到她爹的面儿了呢?每次成业来这院子里,总是要到曼瑶那里看看的啊。这中间,到底是出了什么岔子?
☆、7 雷霆出手
老太太心里疑惑,等哄好了舒曼瑶,让人将苦累的她送回去休息,又让舒曼瑾和舒曼瑜回去,然后就直接问了舒成业:“怎么回事儿?曼瑶怎么说一个多月没见过你了?”
舒成业回想了大半天,才皱眉说道:“若不是曼瑶今儿说起来,我都没察觉出来。除了这十来天,我是去外面办事儿了,之前的一个月,我每次过来给娘您请过安,也是没见过曼瑶。”
老太太有些不满:“那孩子胆小,许氏每日里带着曼瑾和曼瑜过来,她总是要躲着,你时常和许氏一起过来,自是见不到曼瑶了,只是,你其他时候过来,我不是让你去看看曼瑶了吗?”
“可是我每次过去,丫鬟们都说曼瑶已经歇下了啊。”舒成业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以前虽然他对闺女的性子挺不满的,但是也绝对不会说,不想看见她什么的。反而是和其他女儿比起来,他更担心舒曼瑶。
他和表妹也算是青梅竹马,成亲之后也是琴瑟和鸣伉俪情深的,对表妹留下的唯一的女儿,他怎么可能会不上心?
“是哪个丫鬟带你过去的?”老太太顿了一会儿问道,舒成业想了一会儿才答道:“有三四次是那个叫金玲的丫鬟,另有几个,不是金珠就是金环,或者是金瓶。”
“那每次出来回话的,是哪个丫鬟?”老太太脸色很是不好,自打许氏生了舒哲明,她就逐渐将内宅的事情全部交给了许氏,原以为,自己的院子,许氏是不敢插手的,曼瑶跟着自己住,好歹是不会受了委屈。
却没想到,她不过是几年没管事儿,这院子里的奴才们,就各个长了心思。
“有几次是曼瑶的奶娘。”舒成业有些迟疑:“这个奶娘,也不对?她可是表妹当年留下的,往日里对曼瑶又很好,还时不时的编排许氏的不好,怎么……”
老太太摇摇头:“行了,内宅的事情,不是你该过问的。既然曼瑶说想和你学书画,我想着,你每日里要上衙门,难得休沐一次,不如给曼瑶重新请了先生?”
虽然她多年不管事儿了,但眼睛没瞎,心里也没糊涂。之前儿子为曼瑶请回来的先生,怕是早已经成了别人的先生了。许氏那人看着是不藏奸,但能让两个女儿更好,怎么可能会不收买那先生?
曼瑾虽然聪明,年纪却还小了些,说话也急躁了些。
“曼瑶年纪不小了……”舒成业皱眉:“请先生就得请女先生,这个儿子倒是不好找。”
老太太更不好找,她根本就不喜欢念书太多的女孩子。所以想了一会儿,母子两个都有些发愁,好不容易瞧着曼瑶的性子算是有点儿好转了,难得提出一个要求,当长辈的,都已经答应下来了,怎么好不满足呢?
“这样吧,过几日是我的寿辰,本来今年不是整寿,我是不打算大办的,只是这会儿改改,让许氏请了人过来,我打探一下情况。”
老太太想了一会儿说道,舒成业别无他法,也只好应了下来。
老太太这些年虽然只修身养性,平日里就看看画册,听听戏什么的,但多年积威还是不容小瞧的。舒曼瑶不过是睡了一下午,到晚上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就发现原本是金玲站着的位置,已经换人了。而宝妈妈往日里每到用膳的时候,总是站在老太太身边的,今儿也没见人影。
注意到舒曼瑶惊讶的眼神,老太太只淡淡的解释道:“宝妈妈身子不舒服,我让她回去歇着了。金玲年纪不小了,平日里伺候我也算是用心,我就将她配了人,现在这个,也叫金玲,是我刚提拔上来的。说起来,你屋子里的那几个丫鬟,年纪也都不小了啊,你心里是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