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1 / 2)

长公主 墨书白 3584 字 5天前

李蓉听到这话, 下意识就站起身来,随后又想起如今她被禁足,根本出不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只同静兰道:“让人出去打听着情况,时刻回来同我汇报。让人盯着大殿, 一旦大殿传出赦免秦氏的消息, 立刻让所有督查司的人清扫御道, 让传令使者通行赶到法场。”

静兰应了一声, 便退了下去, 李蓉站在原地, 缓了片刻, 转过头去看向垂眸看着棋盘的苏容卿,她走回原位,坐下来道:“苏大人,驸马已经回来了。”

“嗯。”

苏容卿轻声道:“微臣听到了。”

“方才那些话……”

“殿下就当微臣没说过吧。”苏容卿神色很镇定, 李蓉该点点头。

依照苏容卿的性格, 会说那些话,也无非是因为裴文宣死了。

裴文宣死了,他又想留下她……

可他为什么留下她?留下一个已经失去权势、明显和太子决裂的公主?

李蓉思索着, 有些难以理解, 她抬眼看了苏容卿一眼, 心里记挂着裴文宣回来之事,苏容卿看出她心不在焉, 只道:“裴大人既然回来了, 自然不会白白回来, 殿下不用担心太多。”

说着, 苏容卿将棋子扣到棋盘上,缓声道:“殿下不如给个薄面,把这盘棋下完吧。”

李蓉没说话,她静静看着苏容卿,今日的苏容卿与平日有许多区别,更像是她记忆中醉酒后有几分放纵的苏容卿。

少了几分规矩,多了些许失常。

李蓉犹豫片刻,走回棋盘面前,抬手道:“请。”

李蓉和苏容卿在高塔对弈时,裴文宣驾马扬鞭,一路疾驰入宫,而后翻身下马,朝着大殿狂奔而去,疾呼出声:“陛下,秦氏蒙冤,刀下留人!”

此刻早朝刚刚开始,裴文宣的大呼之声从大殿外一路传来,所有人回头看去,便见青年一身青衣,衣角染泥,手中握着一卷纸页,从大殿外疾步而来。

“裴文宣?”

李明看见来人,震惊出声,在场官员面色各异,裴文宣喘着粗气,跪下行礼:“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李明不可置信出声,那句‘你不是死了吗’没出口,他就想起来李蓉给裴文宣告了病假,他忍了片刻,才改口道,“你不是还病着吗?”

“禀告陛下,”裴文宣恭敬道,“殿下应当同陛下说过,微臣表面称病,实际是暗中出京,彻查秦氏一案。微臣出京之后,察觉有人跟踪,为掩人耳目,故作坠崖,才得以顺利前往西北,彻查秦氏一案。如今微臣已拿到秦氏蒙冤证据,还请陛下立刻让人前往法场,让行刑官刀下留人。”

李明听到这话,立刻反应过来,急道:“快,去刑场,将秦家人留下来!”

太监得令,立刻赶了出去。几个老臣皱起眉头,给后方的太监一个眼神,在帘后站着的太监便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传令太监得了令,从宫中出宫,刚刚走出宫门不久,便见一波杀手直扑而来。

太监惊得驾马疾退,眼见一只羽箭飞来,太监避无可避,震惊睁大了眼,这时一把刀从旁侧猛地冲出来,一刀劈开羽箭,一把抓住太监扔到自己马上,急道:“大人,卑职奉督查司之命,特来保护大人,还是大人随我过来。”

说着,那侍卫领着太监从人群中一路厮杀而过,巷子里密密麻麻全是杀手,这些人与督查司的人纠缠在一起,在巷子中厮杀成一片。

传令太监被阻拦在路上时,另一队人马却是快速出宫,一路直奔法场,提前到了法场之上,寻到了一个侍卫,他在侍卫耳边耳语了几句,侍卫便立刻上前,找到监斩官,低声说了些什么。

监斩官皱了皱眉头,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点点头。

“时辰已到,”监斩官突然伸手取了圈了“斩”字的令牌,抬手扔到地上,“斩……”

话没说完,就听人群中传来一声沙哑的大喝声:“大人,时辰还没到。”

监斩官没想到有人竟然如此和他公然叫板,他咬了咬牙,怒道:“斩立决!”

行刑之人似是也知道时辰不对,他犹豫着,监斩官见行刑之人不动,猛地拍了桌子:“你愣着做什么,本官让你斩!”

行刑之人得了上司发怒,也不敢再拖延,抬手将最边上秦临背后的牌子取掉,扬起大刀,刀落片刻,人群中一个人青年猛地冲了出来,一脚将他踹开了去,随后抬手一剑划开秦临的绳子,同时扔了一把剑过去。

“劫囚了!”

士兵瞬间反应过来,急急冲了上来。

荀川低声说了句“救人”之后,便抬脚踹开冲上来的士兵,提剑挡在秦家老小身前,怒道:“时辰还没到,你们竟敢提前斩人,好大的胆子!”

“给我抓起来!”

监斩官见得场面乱起来,一时也慌了,大声道:“目无法纪,这是劫囚!把他们拦住,统统拦住!”

监斩官大喝着,士兵朝着高台之上就冲了过去,荀川拦人,秦临跌跌撞撞去救人,两人配合着,护着秦家一家人,在行刑台上闹了个鸡飞狗跳。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被人人护在身后,驾马疾驰而来,手握圣旨,大喊出声:“留人!刀下留人!”

华京两处刀光剑影,北燕塔上,到呈现出一种意外的安宁。

“苏大人今日很有兴致。”李蓉落下棋子,听着外面铜铃在风中的响声,缓声道,“竟然愿意陪着本宫这么下棋。”

“陪殿下下棋,微臣任何时候,都是愿意的。”苏容卿看着棋盘,说得自然,“而且,微臣想着,殿下该有许多问题想问微臣,故而特意留下。”

“苏大人说得是。”李蓉笑起来,“本宫的确有许多问题,想同苏大人讨教。”

“殿下请说。”

“方才苏大人说的话,其实我不明白。”李蓉和苏容卿交替落着棋子,“苏大人为什么想要娶我呢?就算裴文宣死了,我也是再嫁之身,而且如今我和太子早已决裂,苏大人娶我也无甚意义,为何这么大费周章,娶一个二嫁的女子。”

苏容卿没有说话,李蓉思索着道:“苏大人与我相识之初,就有投靠太子之意,这么费尽心思保下我,是还想借我与太子维系关系?可苏家为何这么看重与太子的关系?太子性格温和,不需要……”

“殿下,”苏容卿打断她,“您一定要把每件事,都与权势挂钩吗?”

李蓉捻子的动作顿住,苏容卿抬起眼眸,静静注视着李蓉:“我不愿与殿下为敌,我希望殿下过得好,这么简单的理由,不可以吗?”

李蓉愣愣看着苏容卿,外面鸟雀飞过,从北燕塔上,一路掠到大殿。

大殿之上,裴文宣已经自己沿路查过的账目递交过去,以及黄平县当年百姓对那一战记录的口供也递交了过去。

“陛下,微臣走访了军饷沿路过的县衙,并将当年每个县衙具体的粮草记录都誊抄了下来,当年黄平县按照兵部记录,一共有士兵三千,开战之前,拨粮一万石供一月口粮,可实际上,到达黄平县时,粮草不足三千石。粮草到达每一个县城,都少一分,在几个大县,更是刮分所剩无几。这些县城记账,每个县城得到的粮食数量都比上一个县城所报应得要少,核对之后,每个县城报其他县城所应得口粮总数有误,但是每个县城实际领到的粮食记录,到和黄平县的记录能对上。可见黄平县得粮三千石的数据为真,兵部记录的一万石,怕是有误。”

“除了粮食的记录,微臣还寻访了当地士兵和百姓,录下当年一战的口供。当年一战,士兵开战之前便已经饥病过半,根本无力迎战。在那种情况下,秦家还能保城中百姓提前撤退,并无太大伤亡,不仅不该罚,还应当赏赐,以免寒了边关将士之心。”

“微臣恳请殿下,”裴文宣跪在地上,扬声开口,“彻查当年黄平县贪污军饷一事。”

裴文宣刚刚开口,兵部侍郎便急跳出来,大声道:“诬陷!这是赤裸裸的诬陷!”

“是不是诬陷,”裴文宣抬起头来,激昂出声,“一查便知!”

“陛下,”裴文宣叩首在地上,大声道,“还请彻查刑部、兵部、户部、御史台,还秦家一个清白,给边关战士一份公道!”

李明没说话,众人也都沉默不言。

裴文宣带回来的证据太多,太实,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人想在这时候出头。

可证据多,牵扯的人也多。当年参与过的人,在漫长的沉寂中,见无人发声,终于忍不住冲了出去,御史台温平首当其冲,怒道:“裴文宣,你什么意思?刑部兵部户部御史台,你是说整个朝廷联合起来欺上瞒下要陷害秦家还吗?他秦家哪里来这么大的面子?还有你,身为监察御史,不在其职,欺君枉法出京去,伪造一堆证据回来欺瞒圣上,你以为圣上会被你所欺骗吗?”

“对,”温平起了头,其他官员忙出列来,慌道,“你查账?你一个监察御史,哪里来的职权查这么多县城的账目?别人凭什么给你?你这些账目到底哪里来的,还不从实交代!”

“陛下,”温平转头看向李明,跪下身道,“裴文宣玩忽职守、欺君枉法,他父亲裴礼之与秦家乃世交,如今为了徇私,他竟然不惜伪造证据,还望陛下明察治罪!”

说着,许多人跟着温平跪下,急道:“陛下,还望明察!”

李明不说话,裴文宣跪在地上,沉默不言。

其实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证据面前,李明要不要查下去,根本不是证据的问题,而是李明能不能查、想不想查的问题。

世家是悬在李明头顶的一把剑,他逼得太狠,剑或许就会落下来。

世家赌的就是李明的怕,而李明的确也怕。

他如今只是想要平衡世家,但只是平衡,而非彻底的撼动。

他如今不敢,也不能。

而裴文宣给他这份折子,是足以把这把剑的绳子割断,让它落下来的一份折子。

裴文宣跪在地上,等着李明的决定,李明久不出声,就听裴文宣道:“陛下。”

“边疆士兵,守得不仅是边疆,还是大夏的山河。”

这是暗示,提醒着李明,如果处理不好边疆之事,所动摇的,是大夏的根基。

李明握着裴文宣的折子,许久后,他终于道:“裴爱卿一路辛苦,此案事关重大,朕再想想吧。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是。”

裴文宣恭敬行礼,起身之后,正打算离开,就听李明道:“平乐如今在北燕塔禁足,你去接她,一起回去吧。”

裴文宣微微一愣,随后垂下眼眸,恭敬道:“是。”

裴文宣往北燕塔赶过去时,苏容卿和李蓉的棋还未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