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萧跟它们“对视”,看久了,居然看出了点莫名的萌感。
走了约莫两三分钟, 江近停在一棵树前。
这棵树比其他的树要略壮一些,不过仍然不及小臂粗, 灰绿色的树干,江近伸出两根手指,指间夹了一张薄薄的纸, 像刷卡似的,在树干上划了一道。
紧接着,交错的树干枝桠向两边分开,原本紧密的树丛间分开一条小道, 江近示意木萧先走进去,他随后跟上。
树杈在他身后慢慢合拢,只余树叶在轻轻晃动。
沿着小径没走几步,眼前豁然开朗,空地中间,是一棵三人合抱粗的大树,树干上有扇紧闭的门,门边挂了个牌子:
[符蝶工作室(会员制)]
牌子下的树干上,趴着一只黑色的瓢虫,下面还有一行刻得歪歪扭扭的小字:
[需要电梯请按铃,刷卡启动,一次一万]
木萧:“……”
这是什么天价电梯……
不过,隐居在树丛里的屋子,倒是让她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个人。
江近伸手按了下那只瓢虫,木萧拉了拉他的袖子,“这难道是那位蝶夫人的铺子吗?”
“不错。”
“原来她真的是妖怪……”
在木萧入世后不久,就听过她的大名,坊间流传她是世间最好的裁缝,制衣不费一针一线,衣物却精致得不似凡物。只可惜已经在多年前去世了。
后来,她又在其他妖怪那里听说,这位蝶夫人其实是她们的同类。她不是去世了,而是隐居了。就住在树林里的一间房子里,偶尔做点衣服,抛到市面上千金难求。
真真假假,难以分辨,木萧对美衣没什么追求,向来只当志怪故事听,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见到。
出神间,门牌边的黑色瓢虫闪了闪红光,树门随之打开。进去之后是一方可容几人立足的黑色平台,四周也是黑色的,就像电梯的轿厢,沿着树干的空洞直通地下。
门在眼前缓缓合上,周围蓦地亮起五彩斑斓的光,似乎要带着他们通往另一个世界。
妖类之间的交往比较复杂,毕竟不同于有社会规则束缚的人,它们天生带有妖性,打从有神智开始,想的就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
所以,如若不是非常熟悉的妖怪,大家很少踏入对方的地盘,既表示礼貌和尊重,又是为了自保。
何况是要见这样一个妖中前辈,木萧一路上还是有点小小的忐忑的。
不过这点小忐忑,在她见到这位传说中的符蝶夫人本人的时候,就化为乌有了。
电梯降到最后一层,门在眼前豁然打开,有那么一瞬间,木萧觉得自己进了传说中的盘丝洞。
相较于狭窄的树干,地下空间十分宽敞,天花板上趴着无数只跟电梯铃差不多的瓢虫,只不过它们身上发出的光是淡黄色的,照得整间屋子温柔又暖和。
前方整整一面墙,悬满了无数五颜六色的丝线,纵横交错,看似杂乱,又隐约形成某种图形。有大大小小的透明蜘蛛在丝线上爬来爬去,爬过的地方,又形成了长长一条新的彩线。
作为一个长期混迹于人类社会的妖怪,木萧见到这些着实惊艳了一下。
她的目光在室内流连,继而落到了靠墙而立的那人身上。
那个人身形微胖,身上披着绚丽夺目的锦缎,上面的花纹盘旋成一个个不规矩的圆。
这样大大小小的圆总共有七个,木萧一不留神,就想到了……咳,七星瓢虫。
就在这时,“七星瓢虫”慢悠悠地转过来,她皮肤白皙,眉毛描得长长的,有几分唐代贵妇的味道。
说话时,语调也拉得长长的,一听就很有架子:“是谁这么不礼貌,门也不敲啊……”
她的目光甫一触及江近,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哎呀原来是江局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您一来我们这小破地方真是蓬荜生辉……不长眼的东西,不知道给江局长倒茶吗?!”
最后一句话,是对边上站着的一个木头人说的。
那木头人有半人高,身上堆满了布匹丝线,花花绿绿的。木萧原先以为它是个放衣服的架子,谁知挨了蝶夫人的那句训斥,花花绿绿间有两个黑乎乎的、圆圆的东西一转,然后“木架子”便“嘎吱嘎吱”地动了起来。
像个机器人。
它似乎找不准方向,原地转悠了两下,便径直往墙边去了。
蝶夫人正笑吟吟地替木萧拉开凳子,说着“这位小姐真美丽呀,看到这样美丽的小姐我的两个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冷不丁听到“咣当”一声,再扭头去看的时候,那木头人已经散了架,手脚凌乱地躺在地板上,剩下两个眼睛滴溜溜的转,还挺无辜的样子。
头顶的瓢虫们发出窃笑,一边的蜘蛛也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兴奋地搓起了手。
蝶夫人撸了撸袖子就要去教它做人,适逢江近轻咳了一声,便立即转过来,尴尬地搓了搓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家里养的小东西比较笨,让你们见笑了。早知道不给它起名叫’木头’了,木啊木的,越叫越笨。那个,江局和这位小姐喝点啥……对了,我好像还不知道这位小姐贵姓?”
木萧默默地说:“姓木。”
蝶夫人:“……”
这下真的尴尬了。
木萧看她一脸闯了大祸的表情,笑着转移了话题:“它叫木头?“
“哎,对对,名字还不错吧?木嘛,朴实无华,坚韧无双,一听就让人心生好感啊。”蝶夫人顺着台阶滚了下去,还不忘拍一拍马屁。
木萧:“……”
她真是服了蝶夫人这张嘴了。
“我当初呢,就想让它沾沾这个姓的光。没想到它太笨,丢人了。”
“不会啊,我觉得挺可爱的。”木萧发出真心的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