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个消息,想来莲准也已经知道了。她不打算多说。翘了翘唇角,竟然带点撒娇似地问:“昨儿你问我的问题还没回答你,不想知道了么?”
“我宁愿你答不出。”他慢悠悠束着衣带,丹凤眼中笑意盈盈,“你还欠我一个吻,要你兑现你又不肯……”
“我这不是专门来回答你地问题?!”云裳听他说起这个,有些窘,四周看看,一个人影也没有,这才恢复了笑颜,微嗔着说道。
昨天两人那个游戏,她为他解释催眠孔杰的来龙去脉,他给她介绍凤紫泯来到湖南的种种……然后她没有忍住,在他地诱导下,多问了几个关于京城那边朝政的问题——毕竟暗力营地人新手居多,搜集些显而易见地东西可以,隐藏在政治风云之下的心思异动就难以挖掘了;而凤紫泯此来湖南,京城那里会有怎样地动荡,的确是她十分关心的。
不过如此一来,占主动的就成了莲准……她耍赖,把那些朝政的问题归成一个,也只允许他再问她一个……而莲准无奈同意之后,问的,居然是:她在为什么烦恼?
其实她想过他会问什么,算起来她的秘密也有不少了,莫名其妙的“失忆”、高远、段南风……她知道莲准一直很关心这些,她以为他会直接问出来,然而他却选择了这样迂回的方式——虽然所谓她的烦恼,也脱不开这些秘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提这个问题时话语中带着的殷切关怀,还是让她感受到一点温暖。
而且他这样问的话,她是很容易岔开话题的,若是不喜欢对他言明心事,完全可以顾左右而言他。
不过她沉吟了良久,还是没有随便回答敷衍了事,她只告诉他,她现在烦恼的事情,主要是因为她自己还没有决心面对,待到她想好了,一定原原本本都讲给他听。
嗯……至于什么时候“想好”,自然是由她决定。
“来回答我的问题?那需要去见谁呢?”莲准笑吟吟地看她,并没有马上行动。昨天看她萎靡的样子,以为她什么都不想说。而现在,忽然变得精神状态奇佳的云裳,却说要告诉他她的烦恼了……要去见一个人,她的烦恼,和那个人有关么?
“跟我走。”云裳伸手一把拉住莲准的袖子。两个人“同居”了那么久,终究有些熟不拘礼的亲密,何况云裳此时心中有事,更加不会去在意什么世俗的眼光。
不过才拖拉着走了几步,她忽然又停下了脚步。
抬了抬下巴,她向院落的西面示意了一下:“那里,你们羽林禁卫军用来关押刑犯了吧?”
“不错。”莲准点头。这几日岛上的人都知道,那边的几间屋子里,正囚禁着火莲教几名小头目,因为曾经参与过烧杀屠虐,连投诚都不被允许,日日刑讯折磨——黑色的恐怖笼罩着刚刚投诚过来的火莲教众的心,和陆慎宽大为怀的处理态度两相对照,一黑一白,一松一紧,形成了强大的心理攻势。
不过云裳现在问这个,是打算为这些人说情么?
云裳歪着头看莲准,“这些人被折磨了这么长时间,每天叫得还是这么惊天动地,你们羽林禁卫军还真有一套——那些小手段,教一些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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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学这些还不容易?”莲准微微错愕,却还是满口应允,“云裳小美人儿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参观参观,开下眼界,只不要被血腥吓到了才好。”
“血腥啊……”云裳皱了下眉,“不用参观了,我只要你教我一些小手段就好,不要太复杂,能让人觉得痛苦难忍却又不能真正造成什么实质伤害的,有没有?”
她说这话的时候,半仰着头,乌溜溜的眸子里满是期待,竟生生让莲准的心漏跳一拍。不过凤眸一闪,他还是半笑不笑地回应着她的注视,“云裳小美人儿今儿怎么这样反常?这样的神情动作,倒还真有些女孩子的神韵了……”他伸手去在云裳面颊上轻触了一下,“而且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色诱?难道是怕我教你东西也会收费?”
“嘁,”云裳拍掉他的狼爪,“胡说什么呢?我色诱你有用么?再说就算是色诱,也不能神情动作象个女孩子啊……不教就算了。陆慎他们都是武功高手,点穴什么的还都在行,找他们也是一样。”
色诱他不能象女孩子?莲准微微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眸光竟是为之一暗。不过也只一瞬间,他又恢复了调笑的神态,长叹道:“若是云裳小美人儿色诱我,无论象男还是象女,原本影响都不大么……不过你要学这些折磨人的法子确实没有什么用。学点穴呢,更是没有十年八年的功夫见不到效果——你要折磨什么人?我派两个羽林禁卫军过去帮你?”
“不是要折磨什么人。”云裳叹口气,“是用在我自己身上的。你知道有什么穴道。点住以后可以让人时时痛楚地么?我需要这样的刺激来保持清醒。”
她要保持清醒。若不能保证自己是清醒的,又如何敢去见那个催眠术已至炉火纯青地段南风?不能怪她对他太不信任。毕竟前车之鉴在,虽然明知他可能“曾经”是很亲密的人,但现在终究是陌生地,有过那样一次被催眠中险险脱身的经历就足够了,她可不想再重复一次。
“到底是去见什么人?”莲准的表情终于严肃起来。“他和你的烦恼有什么相关?”
“是段南风。”云裳也正色回答。
两个人现在所处的位置,在莲准地小屋外不远。但是由于莲准已经将羽林禁卫军的布防撤去,周围空荡荡的,正是一个诉说秘密的好所在,虽能被远处人看到,却不虞有人偷听;云裳索性放低声音,将段南风精通催眠术的事情简要地给莲准说了一遍,再次要求他教她一些可以让人痛苦的小手段。
莲准沉吟了半晌,“你告诉我。一定要去见这个人么?既然你是属于容易实施催眠也容易被催眠的体质,那么躲着他些不是正好?或者,交给我羽林禁卫军?任他铁齿钢牙。总能撬得他开口。”
第三百四十三章 去见那个人
“我要问他的事情都是机密。你只管告诉我方法,我提前处理好。到时只要疼痛一直在。就不会被岔开了心神。”云裳抬头看看天上一弯淡月,声音中也带了些寂寞。还记得那天刚刚从古墓中出来。靠在柳树边歇息,便也有过这般落寞的感觉——不过今日已经好多了,至少,她不再打算一个人去面对,而是,要拖身边这个人下水。
“好吧。”莲准叹口气,从腰间抽出几枚羽林禁卫军常备地刺穴金针,在云裳的目光亮起来的时候,又说:“我现在知道你要我和你一起同去地意思了。我答应你,如果发现情况不对就立刻用金针刺你,好不好?哪里还用什么点穴什么折磨人的手段那么麻烦?”
“可是,如果你也被催眠了呢?”
“放心吧。我不会被催眠地。上次你不是试过了么?我天生就是没心没肺地,最不容易受精神上的控制——段南风那几招,我倒也不惧。”
他这么一说,却是正中云裳下怀。“原来你果然和段南风正面对上过。”她笑,“快快老实交代,你都知道些什么?为什么骗我说他是个和尚?”
“他不是和尚么?”莲准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无奈地摇头,“你也说他是大理王子,总该知道大理王室对于佛教地虔诚,哪个大理的王子生来不都是拜在高僧座下?这不就已经是半个和尚了?还有很多是皇帝不做做和尚去的呢。”
话是这么说,但莲准接下来还是将他所知道的说了一遍给云裳听。段南风的大理王子身份他自然是早就知道的了,但除此以外瞒着云裳的倒也没有太多:只有那次在都督府,段南风对云裳使用金针刺穴,开始的时候他的确是受了指环影响不能行动,后来药劲过去,他试图“解救”云裳的行动被发现,便和段南风有了正面的冲突,段南风试图催眠他抹去他的记忆,试了几次终究没有成功。从那时起他便知道自己是很难被催眠的了,不过没有告诉云裳,反而在后来云裳试图催眠他的时候进行了伪装。
“嗯。看来找你一同去果然有好处。”云裳点着头,在朦胧雾霭之中斜着眼角悄悄飞了他一眼,“不过你也不要太大意,没有人是真正不可以被催眠的,太过专心某一件事,或是心神震动,都有可能造成你想象不到的后果哦。”
哼,不会被催眠?她找个机会一定要试验下。不信,她就做不到蒙住他?
两个人一面说着话,一面向古墓的方向移动。这里有云裳的吩咐,一直是严密警戒着的。段南风和冯少绾姐弟居住其中,除了进出古墓受到控制之外,其他的条件待遇应该说是十分的良好——就连沐浴用的热水都是每日送到。不过云裳专门吩咐,给段南风送食物和用品的就用原来火莲教的人,而那个人一出古墓便也被控制起来:以此来防范段南风的催眠术。
“云裳小美人儿,既然你要问他的事情涉及到你的私事,为什么还要我到场?”莲准终于问了出来。越听云裳介绍段南风的来历和故事,他越觉得困惑,尤其是云裳暗示了段南风知道许多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之后,他更是再也忍不住直接问出了心中疑问。
作为唯一的“客人”,被云裳邀请参与这“秘密”的发布过程,无论如何都带了些甜蜜和亲昵的气氛;可他又是清楚地明白,云裳这样做,绝对不是因为他们之间的亲密已经到了不分彼此的程度;也不会是为了要借助他的力量防止被催眠——只要忍得住,完全可以按她说的,去找陆慎轻轻点了痛穴;更何况他知道云裳绝不是一个肯将自己的把柄交到别人手中的人,哪怕是他和她相处过这么长时间也不能——从她不遗余力发展暗力营就可以知道了。
“因为一会儿要说的,不仅仅是我自己的私事。”云裳顿住脚步,看着近在眼前的古墓入口,表情凝重起来,“更主要的,是涉及到江山社稷,大凤朝存亡。”
她一字一句地说罢,扬起眉,带了笑,“莲准,没有人知道,今天这一次见面,会对未来的天下产生何等样的影响;我要你,倾尽你所有的智谋和情报,帮我一起分析真伪,共同确定我们未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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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裳要莲准陪她一起见段南风,是有她的考虑的。
首先是在段南风那次对“三年间”天下大势的描述中,没有提到过莲准的名字。云裳是不愿意让与这件事切身相关的人太早知道“真相”的,比如陆慎,告诉他他在建功立业之后会被处斩?不说对他会造成怎样的伤害,这样做本身就和段南风当初一样,等于直接说:“你造反吧。”
再有,莲准的身份,莲准的情报系统,也决定了他的话会占有很大的分量。云裳需要一个人,能够和她一起来分担这个秘密,能够分析判断之后拿出最好的应对方案来。一人计短,众人计长,真要在家国危亡之际“力挽狂澜”,云裳不认为自己一个人知道些段南风所说的“未来”,就可以全面应对。而段南风——不是云裳不信任他,是“现在”的她对他了解太少,以他异族王子的身份,终究不能够让她全心依靠。
另外就是因为莲准向来的处事态度了。作为羽林禁卫军的一号人物,本应算是皇帝凤紫泯的绝对私人力量,但从莲准的表现来看,与孔杰等人那种近乎固执的忠诚,实在是天差地远。而且他是明明地摆着自己的“追求”——要权势要地位;同时却又有自己的原则在坚持,这让云裳认为,同他打起交道来,反而会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