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自己地身体状况很是不满。从服食“诱心”又奇迹般地好了之后,她的身子就明显地弱了下来:每每嗜睡,打不起精神,对附子酒的依赖似乎也更加严重,常常要多喝一些,才能够有精力去看那些阁里送来的公文,虽然是称病中。凤紫泯却让人将她该做的那些工作都送到家里来,似乎真如他曾说过的,很喜欢在送上来的票拟上看见楼卿的字迹……不过云裳也喜欢处理这些事务,这些看起来一点一滴的小事。一路看过来,却让她感觉到自己是活着地,是有用的,是在前进着的……凤紫泯以为她在装病,莲准每天忙来忙去,她若不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真要觉得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多余人物了……
“无忧公主。就是这样了。”一个面貌姣好地少年躬身行礼。结束了长长的一段报告。
“好。你告诉璎珞,外面的事情若是上了轨道,该回京就回京吧……不过不要告诉她我现在的样子。”她闭着眼睛。慢慢地嘱咐着,王家小姐的事情已经解决,也差不多是时候照顾一下璎珞地相思了吧?虽说她其实并不愿意璎珞嫁入帝王家,但路是要自己走地,她不能因为自己地意愿就去左右别人的人生;到底怎么做,还是要看凤紫泯和璎珞的意思。
少年恭恭谨谨地应下了,却没有退下,又垂首道:“还有陆将军那边,陈阿南递了信儿来请罪,说是已经跟着陆将军到了京畿,不日就回府中领受责罚。”
云裳微微蹙眉,闭着地眼睛略张开了些儿,长长的睫毛颤了几颤,“你回他的信,再不要说这些话,我真指望着他在陆将军身边替我做奸细么?不说陆将军明知道他是我的人,就只说陆将军的严明军纪,这样的大事,事先可敢透漏出一点风声?我还是宁愿不知道的好。”
少年又应了,看她精神不太好,也不再多说,告退静静地离去。
云裳再次闭上双目,翻个身,忽然觉得心情越发地烦躁起来。
陆慎的这次千里救援,事先没有和她通一点消息。说是不在意,可心里还是有些涩涩的,救大长公主?说是偶然得到的信息,一边上奏一边调军……骗得过她么?联系前一段新军中的动静,不难想到,陆慎对此,策划已久……而京城里莲准前一段时间的忙碌,现在看来也是明明地有所图谋。另外那个何蕊珠忽然从北地返京,定然也和这次大长公主的获救关系密切。
第五卷:余音渺渺,散如朝露无觅处
第三百六十八章 憔悴竟为谁
不知道她的心情这样焦躁是不是不忿他们没有告诉她……他们原本都没有必要告诉她,不是么?论官衔,都比她高;论职责,更没理由将这样的秘密和她共享……可是,陆慎是肩负扭转大凤朝命运重担的人啊,她千方百计帮他建立新军,可不是为了他这样冒险用的!新军成立未久,战斗力还远远不足,就这样百余骑千里奔袭,深入敌后,在敌兵腹地抢出大长公主,何等凶险!何况还有朝中舆论……万一他营救失败,便是擅调军队的罪名,与造反何异?便是如今成功,也不知道凤紫泯到底作何打算;毕竟这样大事没有皇命擅自行事,实在也是无礼之至……而凤紫泯,她肯定他也是事先不知情的。
如今,她能替他补救的,只有在民间营造口碑一项了;在他还没有入京之前,把事情尽可能广地宣传出去,把陆慎的英雄形象树立起来,这样凤紫泯对事情的处理上,总该有些缓和吧?
叹气,不知道莲准什么时候和陆慎关系如此密切,居然私下联手,做出这等大事……真是嫌命长吧?羽林禁卫军陛下私器,谁敢擅用?……呃,似乎她用得也不少。
这样颠来倒去地想着,心情却越发烦躁。云裳索性翻身坐起来,却又立刻觉得有些头晕,几乎当即又要摔倒。
要命……最近几天,她渐渐发现,附子酒喝得少了,没有精神;附子酒喝得多了,心情便会变得躁动恶劣……莲准不是说她仅仅是气血亏了一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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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的时候,莲心小筑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云裳抬眼看过去时,却见莲准一身轻软的红色韦袍,绕过屏风过来,一面走一面解着披风。
“寂寞西窗,美人久坐,憔悴竟为谁?”
是他惯有的调笑语气,拉长了声调说出来,暧昧着带些关心,带些挑逗。
然而云裳却正是怔怔地,满心烦恼;听见他拽文,不知怎地心中一触,支着腮靠在窗边一动未动,却低低应了句:“琅聊自倚,岁晚谁堪寄?”
谁料话一说完,却看见那本来在取笑她的人呆住,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这话不似开玩笑,却似述着心事和闺怨了……连忙脸上也挂出些笑来,转头问他:“外面很冷吧?我看着有些要下雪的意思了呢。”
莲准也回过神来,点头说:“可不是要下雪了呢?回头让暗力营的小崽子们再多拢个火盆来吧,你这房间有些空旷了,总是要暖和一些才好。”
云裳微微笑了一笑,算做答应了。其实莲准早就兼任了她莲心小筑“管家”的角色,这次他霸占了莲心小筑东厢之后,更是把这个角色的各项特质发挥得淋漓尽致;即使是职司上头忙碌非常,仍然没有耽误了他照顾云裳管理莲心小筑的恶趣味。
然而……两个人的相处,却有了和以往些许的不同。这样地不同。很难明说,只是隐隐地藏在心底,如人饮水罢了……从表面上看起来,他们间的关系比以往更亲密,云裳甚至没有对他自作主张留居莲心小筑说过一句半句;而两个人的交谈相处,也一如既往地亲密和谐……不过真的是有什么不同了……就如同她脱口而出的“聊自倚”、“谁堪寄”。
事情的转折是在那天云裳醒来之后。
那天她把宫中发生的事情向莲准和盘托出,犹疑了一下,还是问了他一句:知不知道那陛下提及的“先帝血书”?而他选择了沉默以对。
那时她只是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追问;追问什么呢?难道象对凤紫泯一样,再问一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么?只怕回答是一样地,原因也是一样的吧……莲准对于皇帝陛下的那个说辞分明是早就知道的,而她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想不到他留在她身边的原因。
其实早就怀疑过,不是么?她有什么好,会让他不惜自降身份留在她身边?羽林禁卫军都指挥使的职位,关联国家命脉,凤紫泯会蠢到随便给人么?可叹她因为他待她的那些好,那些暧昧。一路看过来还有些被迷花了眼,却忘记了羽林禁卫军癸字部出身的他,原本就是那样善于迷惑人心,善于获取信任的。
曾经为了他地吻而漏过的心跳。曾经为了他的琴音而涌动的情怀,曾经春.药后依偎在他怀中地温暖,为了他而有的种种诱惑,或者都可以收起来了。
那种感觉就如同一朵生错了季节的小花,还没有来得及探出柔嫩的蓓蕾。便已经在秋风中枯萎。
不过她却还在努力维持。维持他们曾经的相处模式。就像她在皇帝陛下面前所做地一样,说到底她还是缺乏安全感地一个人啊,她宁愿也只能按照以往地路往下走吧?只不过原本以为路上还有些可以相互扶持的同伴,现在。却只能一个人……这样忧伤的心情不知道是不是病魔促就,然而她却知道,自己藏在一如既往地微笑下的那颗心,真的是有了些裂痕。
莲准不知道是否能够感觉到她亲近表态下的那些疏离,还在笑着说道:“我让他们弄了些鹿肉来,晚上给你炖些参鹿汤吧?”他靠过来,伸手挑了挑她的下颚,“瞧我们的小美人儿这些日子下巴都尖了几分,不好好补补怎么行?”
云裳笑着偏头让过他的手,“你还是先去换了衣裳烤烤火吧,这么冷的天气,急着说这些有的没的。”
这句话却让莲准的目光越发柔和起来,放开了云裳直起身子:“是我忘了,从外面进来身上带着寒,不该离你这么近的。”
他转出去换衣裳,却又回头问她,“闲坐着无聊,一会儿我换了素服来陪你弹琴解闷好不好?”
看见云裳点头,他这才满意转身去了。
这几日云裳病着,几乎日日都要听他奏那曲《且去逍遥》,这曲子原是莲准专为她作的,因为云裳那日舟中的一句话,从此得了这样一个名字。
还记得第一次听的时候,她曾经哭倒在他的怀中,被深深打动;而即使是听熟了的现在,每一次听,也都多一分感悟,多一层体会。
莲准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很懂得体会人的心。就像这支曲,分分明明就是她的心声:那壮美激昂的,是她的雄心,是她的梦;那凄惨和破碎,是她的心疼,是她的不忍割舍;而曲终处堪破一切的明月清风,又是她埋在心底最深处的向往和渴望。
他是了解她的……然而她却有些畏惧这样的了解。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政治是一个大染缸,处身其中,又有谁能洁身自好?若是凤紫泯对她都有着这样那样的防备,他对于她这样的了解是不是会带来更多的不确定?
今天听莲准弹奏这曲《且去逍遥》的时候,她已经不会再哭了。静静坐着,静静听完,任那音符或跳跃或悲伤地流淌在四周……这个时候,附子酒带来的烦躁和不安已经仿佛是旁人的情绪,而她的心,也又一次被曲中最后的白云苍狗世态炎凉涤荡得平静无比。
“莲准,”她开口说,“好一曲《且去逍遥》,世事如此,真的该得逍遥处且逍遥。”
他也沉浸在琴音之中,听见她开口,眸光潋滟,抬头凝视而笑:“真的想通了么?且去逍遥?按照自己的想法,不在乎责任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她正色点头,“想通了。人生短短如浮云,何必计较那么多,活得小心翼翼?上次你说过的那个药丸,拿来我吃了就是,两日后陆将军回京,我是一定要去亲迎的。”
靠在床头,她脸上还有些虚弱的苍白,“还有,莲准都指挥使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们最初的约定?你说你可以帮我设计各种方案,让陆将军……喜欢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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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德十六年的冬月初一,是一个隆重而喜庆的日子。
淮阳大长公主凤驾还京,天子亲自郊迎。虽说顾忌着大长公主身体情况没有依足排场,但仓促之下依旧摆出了极其豪华的銮驾仪仗;文武百官更是全套穿戴随行。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并不是一个公主回京的问题,这是大凤朝十六年来第一次主动出击,并且从胡人手中取得了如此重大的胜利,代表着大凤朝国那被践踏被污辱的尊严终于从泥泞中抬起了头,代表着“复国雪耻”的日子终于可以稍稍有些期盼。
不得不说陆慎当真是一位不世将才,只是新近拢纳的三千新军,只是几个月的训练和磨合;他居然就有胆子将这些人带到了胡军腹地,百万军中如履平地,似旋风如鬼魅,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将前来陈州将养的大长公主殿下救走。听说胡军主力在大长公主失踪以后千里追袭,却只收获了陆家军的飞驰背影以及一路上早已被毁的各路营寨,怪只怪胡人占了大凤朝半壁江山之后,因为没有能力管理,采取了屠城缩减人口的策略,大好中原,荒凉没有人迹,陆家军只需一路迅雷不及掩耳地毁营灭迹,断了各胡营之间的联系,便可以这般轻易地直达腹地,就连归程上也是一路畅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