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这样……禁军快把方圆百里的土地都翻了个个了……属下听说,禁军接了指令,只要能换了这……这人回去,任何条件都可以答应……”
“哦?任何条件么?”公子挑眉一笑,低头去看那个姑娘,她身上已经换了姚九娘的女装,鹅黄的纱裙衬着雪玉的肌肤,黑眸流转间灵气十足,的确称得上是个美人儿;何况她此时手脚被缚,脸上红晕未褪,又多几分楚楚可怜的韵致。
“果然不错。”那公子伸手,轻薄地在她颊上一拧,“不愧是皇帝陛下的心上人呢,我很喜欢。白狄,你不是说要我替你和王乾说情么?把她送了我,包你们个个平安无事。”
啊?!姚九娘白狄两个对视一眼,苦笑。这姑娘不早就是他的了么?昨晚上连战火都不顾已经睡了一夜了……不过公子的意思,竟似要长久要下来;这个他们可做不了主,毕竟还有燃灯大人在……苦笑之后,两人却也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期冀,毕竟公子说到保他们平安了不是么?总算有一些希望在了。
布帘落下来的同时,眼尖的白狄还是看见那公子就势一倒,又恢复了他掀帘之前的姿势,继续他的旖旎春梦了……让他想起燃灯大人对他的评价,那般的才华横溢又任性妄为啊……
而此刻,帘内的莲准,正俯在云裳耳边细细吹气,用极低的声音调笑道:“来来来,美人儿我们继续……讨论国家大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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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帘内的莲准,正俯在云裳耳边细细吹气,用极低的声音调笑道:“来来来,美人儿我们继续……讨论国家大事吧……”
良久未见,大凤朝内阁学士和羽林禁卫军都指挥使大人之间还真是有不少军国大事需要商议;因此被虚缚住身子的云裳,虽不满于莲准在外人面前刻意占便宜的行径,却只是“哼”了一声,稍微挪出点位置来,供他躺下,方便两个人“咬耳朵”。
一路行来,她已听莲准简要介绍了这几个月来的经历,知道他目前的身份是瀚海和苍浯的宣抚令,火莲教的客卿,也就是说,他是瀚海和苍浯遣来宣抚火莲教的特使,任务就是为瀚海和苍浯与火莲教这两个大凤朝的“内忧”与“外患”牵线搭桥。
至于他究竟是怎么混来如今的这个位置,为此又付出了什么,想必是羽林禁卫军的秘密了;他没有说,云裳便也没有问。
仅仅是他方才说出的火莲教投靠瀚海和苍浯一事,已经足以让天下为此翻出滔天骇浪。
云裳凝眉深思,完全忽略掉枕边人顽皮孩子一般在她额间发际落下的深深浅浅的细吻,或者,是已经习惯了吧。
事实上,对于火莲教是否会和瀚海和苍浯联手,无论是凤紫泯还是内阁或兵部,都曾在奏章往返中流露过隐隐的担忧:而这担忧之所以没有提到明面上来细化成实际的对策和方案,大概是因为人人在潜意识中都觉得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十六年前屠城的鲜血还没有洗尽,葬生于铁蹄下的无数生灵哀嚎在耳,但凡稍微有些血性的大凤朝子民,便不可能与外敌联手对付自己地同胞。
然而纵然是意料之外,到底未必不可能发生。
火莲教赤脚军揭竿之初。还曾打过“驱鞑虏,复华夏”的旗号,雄心勃勃要将红靴直踏到瀚海和苍浯的国都;而不过转眼之间。这火莲教地大弟子,燃灯侍童王乾,便一脸媚态地跟在瀚海和苍浯宣抚令的身后。巴结着要卖掉自我,以求在分烹故国的大宴上分一杯羹。
第四百零九章 男色关不住(下)
“瀚海和苍浯要他做什么?”云裳翻个身按住莲准不安分地手,问道。
“会猎今秋。”
短短几个字,让云裳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了下去,“我记得,段南风说过,瀚海和苍浯入侵是明年的事。”
“的确如此。”莲准叹口气。“他说的是,今年火莲教王乾的十万大军,会包围潭州城,困住陆慎几千兵马长达三月,最终攻下城池后,戮城三日。”
是的。段南风地这些“预言”,云裳都记得。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对芦泉岛那边发生的事情如此关注。宁愿在皇帝陛下面前扮小丑、和女子接吻,也要换得前往湖南的机会。
即使如今的火莲教再也找不出十万大军;即使陆慎已经贵为都督,身边兵士绝不只是几千;即使她自己已经掌握了工部。又将户部尚书刘瑛收拾得服服帖帖,保证再也没有人敢克扣陆慎的半分军粮。
“很显然如今情势和段公子描述的已经不同。”莲准一双凤眼半眯,目光在云裳的脸上逡巡,口里低低说着再正经不过地国家大事,神情却是完全地……不正经。
已经不同。
她知道。
似乎重生后的自己也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却连带着周围发生种种变化,导致了这么多地不同,有时细想起来也有些惊悚;然而,虽说现在火莲教没有能力再去完成潭州之围,瀚海和苍浯却可以;明明要在熙德十八年才会发生的敌寇入侵。也要被提前到了今年了。
此时大凤朝生息未复。百废待兴,如果遇到内贼串通了外鬼。只怕连段南风描述中的熙德十八年的战况都不如。
难道,这就是天命?
沉默了一会儿,云裳微微垂下长睫,“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她说的是昨夜的那场屠杀,莲准迷惑着火莲教的人自动送上门来的一场屠杀,当时她虽未说什么,心里毕竟还是存着一丝困惑地,火莲教地人也不是不能招安,为何要赶尽杀绝至此?
现在她知道了,这是立威。
为羽林禁卫军立威,为禁军立威,甚至是为普普通通的大凤朝杂牌军立威,要瀚海和苍浯看一看:大凤朝,远远不是一个可以任人欺凌地国度。
“需要兵部上本大剿火莲教么?”她问。这一段时间以来,都把国事的重心放在了稳定和内部调整上,对火莲教的发展只是控制和引导为主,真若是不惜血本地执行宁杀一千勿漏一个,只怕会民心不稳。
“不用。”莲准在云裳颈边深深吸了一口气,半迷醉半邪佞的模样,仿佛就在说“好香”……“经此一役,瀚海和苍浯方面就是想要利用火莲教,也不会再那么看重他们了;至于秋季的南侵,和火莲教投靠与否,关系并不大。”
“秋季的南侵……”云裳的眉头又紧紧皱了起来,“能不能想办法避免?”
“兵部不是一直在积极布防么?去年瀚海和苍浯进攻襄阳,被忠义右军拼死阻住,改道西去。可如今西域已定,难道朝廷里不知道防备瀚海和苍浯大举南侵?”莲准笑着去揉她的眉,“何况我听说你最近在改革驿路,看起来是防备贪弊,其实把驿路的控制权交给了军方掌握,此事若成,定然可以让大凤朝军力陡增;加上如今知道瀚海和苍浯的计划,早做防备,应该有能力一拼吧?”
“是有能力一拼。”云裳无奈地垂睫,接受莲准在她眉间的按抚,自从去年平兴府他开始替她按摩之后,这样的服务也接受过很多次了;如今这么久没见,他的技术还是这么好……“胡兵以远程奔袭见长,不习惯江南水乡的潮湿天气,所以会选择秋冬入侵;而只要我大凤朝守过半年,哪怕是城池被破,也可在春夏江河水涨之际利用水战夺回优势,甚至将胡兵赶回江北,然而那之后呢?战场是在江南,受苦的也是百姓;这一番入侵可以举全国之力迎战,下一番,还有多少财力和人力可供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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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番,还有多少财力和人力可供消耗?”
她忽地睁开眼,目光上投,仿佛穿透了马车的顶棚不知望向什么地方去……“这次陛下出巡,特意选择绕水路走大江,也是有意看一看瓜洲渡和采石矶,若胡兵南渡,我猜,选择的进攻地点大概就是这里或是襄阳吧?而如果火莲教投靠成功,战场应该主要是采石。”
襄阳是南北之争的关键,瓜洲渡与采石矶则是东南门户,三处重镇,关系天下兴亡;若一处有失,胡兵便可长驱而入,甚至直逼京,后果不堪设想。而三者之中,采石距离此地最近,火莲教势力强悍,若在胡兵南渡之前内应作乱,甚至夺城以献,胡兵的入侵简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
“不错。”莲准眼里泛起激赏,口中却是带些怅惘的感叹,“云裳小美人儿,你和一年之前相比,变化很多。”还记得那时候在平兴府,她虽聪明天纵,却是被动接受,步履维艰;如今的她,却已经能够放眼天下,胸襟气度,与当初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这份胸襟眼光,是如何换来,却也没有人比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他,更清楚。
不知道这几个月不见,已经接手工部的她,是不是比以前更加劳碌繁忙?她的寒毒,又发展到了怎样的程度?
听见莲准不知是赞美还是叹息的话语,云裳却没有回答。眸光依旧停留在遥远的未知所在,神思也不知何往,而莲准也难得地没有继续骚扰云裳,只是静静地注视……一时间,只听见马车的辚辚碌碌以及山野中的鸟语虫鸣。
良久。云裳轻软开口:“莲准,既然火莲教江南东路的八成兵力被你骗来全歼,余下的两成也可以控制。就算是真的投了瀚海和苍浯也应该掀不起太大风浪了,还有你说瀚海和苍浯的谍网已经布置妥当,那么,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莲准勾唇一笑。那笑容正是他常现地戏谑态度,却也隐隐带了几许了然,几许落寞……“接下来么,自然是将瀚海和苍浯那边安排安排,就一直守在我的小美人儿身边啊……分离了那么久,很想你很想你……很怕你被别人拐走了呢……”
“莲准……”云裳欲言又止,偏过头。披散的长发滑落在鹅黄地织物上,眸光中几分犹疑,几分躲闪,“你能不能……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