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周大人彻底瘫软在地,口中不住的哀求。云裳浅浅一笑,“陛下,今日是顾大学士家的喜事,不要为难周大人,还是臣让属下们伺候周大人用酒好了。来人,请周大人下去,好生款待。”
云裳一拍手,身后立刻有人上来,将瘫软在地的周大人拖了下去,如同拽着一只待宰的肥猪。猪自然不会乖乖的束手就宰,嗷嗷的乱叫起来,“楼云裳,我不曾结怨与你,你缘何对我下杀手?”
正在陪着陛下品茶的云裳纳闷的抬眼,好看的弧线勾勒在她的唇畔,“周大人说笑了,如果大人你一直刚正不阿的做官,就算是结怨与本官,本官也不会请您去喝酒的。”她说着站了起来,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份信笺甩在嚎啕大骂的周大人眼前,“大人且看一看这上面的东西,再来喊冤也不迟。”
可怜周大人一幅狼狈的爬过去抓起信笺,一一看过之后脸上再也没有血色,“这些东西……这些东西……你怎么会得来?”
“怎么样?周大人,你可心服口服?”
“我不服!我不服啊,陛下,这个女人,祸乱朝纲,她……她她卖官鬻爵,私自授与,中饱私囊,她才是大凤朝第一的奸佞之臣!陛下啊!”
“行了吧,周大人,你呀先是搜刮民脂民膏,后来更加不满足这些小钱,居然做起了卖官的勾当,卖官也就卖官罢,可你实在不该……卖国!和苍浯国私下交好,那位苍浯国的来使,到底给了您多少的好处呢?我呢,虽然贪心了一点,喜欢点黄白之物,却不会为了黄白之物,将自己的祖宗都卖了。这一点上来说,我这个大奸大佞之人,着实不如你啊。”某人闲闲的将茶盖子一放,“来人,拖将下去,及时彻查周府,查出来多少,充公交予国库多少,明白了?”
工部姜鸿浩立马明白,从人群里站出来,朝凤紫泯行了礼,下去执行任务去了。
处理完一个卖国贼,云裳犹自意兴阑珊,才端起茶来打算喝一口,就听凤紫泯低声道,“和异国使官交好固然是罪,可,私自劫走粮草,算不算也是谋逆呢?”
第四百五十七章 大凤朝之劫
顾家的喜事之后,便传来边关战事吃紧的消息,楼云霓作为西山校尉营的得力女将被派遣到边关,帮扶一把陆慎。
谁都知道,这是陛下在对陆家军表达一点愧疚。
而愈战愈勇的陆家军根本不需要什么人手,他们要的只是粮草而已,而在胜局已定的情形之下,陛下还生生的派了楼云霓去,这就是分明要将陆家的功劳再分出一部分来给楼家。
倒了霉的周大人莫名其妙的被人查出来通敌卖国,已经下了大牢,家也被抄了,据说抄出来不少的好东西,全都进了凤紫泯的国库,果然,陛下宠爱楼云裳这个佞臣是有道理的,她在,国库就很丰盈。
虽然她的家,估计比国库差不到哪里去。但是,全大凤朝,没有人敢查抄她楼云裳的府邸。
边关的胜利之声传来的那天晚上,楼云裳做梦了,梦到在自己的梦中,曾经的未婚夫和那个霍乱了他们美好感情的小三一起死掉了,还是被她亲手拿刀捅死的,两个人郎才女貌,却都躺在血泊之中,没有生命,没有呼吸,没有再和她作对的能力。
她则站在一摊血水旁边,哑巴着嗓子,似哭又似笑,不管是哪一样,全都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在陆家军回来之前,一个据说是从小带着凤紫泯的老和尚忽然出现,据说是凤紫泯请他来的,据说大凤朝的陛下最近心情十分起伏跌宕,原因,大凤朝的臣下们一直在嘀咕要立后立储君的事情。
可惜了这位年轻有为的陛下不止没有皇后,而且……没有子嗣。
这可不成!
哪个国家的国君能没有个后代留存后世呢?
说出去岂不是要被其他国君嗤笑?尤其是当瀚海国的国君又喜得贵子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大凤朝忠心耿耿的大臣们愤怒了,羞愧了,自己的国主没有儿子,实在是他们这些大臣们的忠心还不够多,不够纯……
在这么大的压力之下,“大凤朝不复,后宫不立”的誓言就显得像是寒风中的秋草一般,细细的,好容易折断。
朝堂上第一次大臣们达成一致的意见。
陛下必须立后,必须努力的创造出一个小人儿来!
大凤朝这个无所不能的皇帝终于沉默了,在众大臣们的攻歼之下,差点被冠上“性无能”的皇帝凤紫泯同志深深的低下了头,留下上通天文,下晓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卞机和尚在一群大臣之间游说。
然后,散朝。
而收获最大的卞机和尚已经听明白了众大臣的意思,原来,这位陛下不愿立后的缘故可不是什么大凤朝不立的誓言,而是,有人充当了红颜祸水的角色。
他打算会一会祸水,看看红颜到底红到了什么地步。
于是,次日,卞机和尚放了请帖给那位祸水,请她到佛寺之中一叙。
某人接到消息,挑眉一笑,“正好,我也有些事情想不明白,要去请教老和尚。”
快马疾驰而去,侧峰本就在落虹山周边,他俩的马匹又是莲准精挑细选的好马,脚力强劲,没等云裳打完一个盹儿,他清朗的声音就响在耳边,“我们到了。”
抱着她从马上跳下,云裳静静的打量起这座庙宇,当真是天家气势,屋梁飞宇,画角雕花,每个屋梁的顶端都精心描绘着神兽,瑞兽的图案,佛像恢弘,宝相庄严。
远远看去,便生敬悯之心。
和尚们开始做早课,有轻轻悠长的梵唱,嗡嗡的,听不真切,却让人心中无端宁静。
一步步慢慢走进大雄宝殿,时候尚早,迎客僧也没想到这时候会有人来,慌忙放下木鱼过来见礼,同时就要招呼其他僧人泡茶,奉香。
云裳一挥手,示意他不要打扰众人修行,小僧捧来两枚蒲团,放在神像之前,自己抱着大木鱼悄悄退下。
中间供奉的是佛祖,跌坐莲花之上,眉目慈爱得似乎不是天上四方众神之主,而是寻常人家的长辈贤者一般,可他是佛,是神明,此刻高高在上,就是遥不可及。
默默跪倒在神龛之前,双手合什,可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敬畏。
相反,她此刻是在和这佛祖对视,没有敌意,没有仇恨,只是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望着,想着。
身后有人诵佛号,“阿弥陀佛。楼施主好早。”
而跪在地上的云裳却一动未动,“大师,我之所以会来,是因为我心中有疑问。”
“施主为何所疑虑?”
“我做了一件想做很久的事,而当我完成的时候,我却没有丝毫的兴奋快乐,相反,我更加迷茫,更加痛苦,大师,为什么?”她呆呆的盯着神像,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静寂。
“由爱生怖,从怖生忧。远离爱怖,何惧何忧?”
“远离爱怖,何惧何忧……说得好轻巧,人非圣贤,孰能无爱无恨无贪嗔?我听闻人为生灵之最,有大智慧,而唯独于情爱一关,从来难破。”
“楼施主说得透彻,为什么自己却看不懂呢?”卞机在她身边站定,一起看着那座日夜相伴的古佛像,喃喃,“痴人有几?竟叫一夜而悔。”
“是,我不仅看不懂,我还要问为何。”云裳忽然加重了语气,问得铿锵中带着悲戚,“我不懂何以日升日落以声声不息,春秋交替而叠叠不已,男欢女爱却恨恨不了,何以我辗转一世,只为一人,他生,我难过,他死,我亦不喜?大师,这是为什么?”
那对泛着红的眼眸望过来,带着绝望前的挣扎可怖,犹豫徘徊,这句话,一问比一问犀利,一句比一句深刻,竟一时让卞机难以招架,望着那对熟悉且陌生的画眉鸟般的眼眸,幽幽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