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非但大厨手艺极好,内外布置也都颇具匠心,还有天香楼等知名勾栏的清倌人轮流在大堂奏演,亦可单点入雅间作陪。虽然这个作陪不能真的做什么,但丝竹在侧,美人执壶,也能活跃席间气氛。
如果天气好的时候,还能把酒席摆到桂花林间、芳菲湖畔:林间有丹桂庭豢养的数百禽鸟,皆羽毛丰丽,能歌善舞,宾客把酒叶底枝下,如在山林无人之境,尘世烦扰喧嚣瞬间远去;湖中则放置了大批锦鲤,每见人影,便聚岸求食,碧水红鳞,交辉相映,显得水愈翠,鲤愈艳。
……宣于家在个饭庄上花这么大心思,价钱自然不含糊,能时常出入此地的,均是南风郡顶尖的富贵人。若非冯家出面,招待的又是一位侯世子,宣于冯氏都未必肯答应包场——冯家自觉这么做既显示了他们对世子亲自到贺的重视,又不至于坏了习俗,可谓是两全其美,考虑周到!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这天起早还是晴空万里,但一行人抵达丹桂庭后,介绍、寒暄的场面还没走完,就看天色迅速阴沉下来,乌云汇聚,雷电翻腾,瞧着竟是要下大雨了!
虽然丹桂庭离郡城城门不到五里路,但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一行人里还有个只能乘车的盛惟乔,万一拉车的马中途失蹄,把这位心肝宝贝摔着碰着了,除了徐抱墨外的其他人估计都讨不了好。
冯致仁跟宣于涉因此征求了众人意见,决定一边让丹桂庭开席,一边派下人回城去报信:“如果这雨到傍晚还不停,那咱们就在丹桂庭暂住一晚,免得道路泥泞,出什么岔子。”
结果这场雨还真下到了天黑都不见停息或变小的意思——城中三家是在晌午后就送了回信来,表示同意这番安排,但叮嘱他们当心点,尤其注意别让盛惟乔落了单。
“说起来盛三小姐跟沈家小姐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吗?”冯致仁等人听了这话,自然明白,这是担心盛惟乔步上两个姐妹的后尘,莫名其妙的杳无音讯。冯家到底只跟盛家大房是亲戚,对于二房之女,以及盛家的表小姐,既不熟悉,自然也不会很关心。
这会听了盛家人委婉的提醒,才提了提,“怎么会这样呢?小姑父可是悬赏十万两银子的,绑走她们的人就算仍旧贪心不足,好歹也该传个消息,好让小姑父提价吧?”
盛惟乔闻言,神情黯然道:“说不准明儿就能有好消息了呢?”
这话当然只是一种美好的希望罢了,实际上现在很多人都认为,这姐妹俩很可能早在盛兰辞挂悬赏之前就遇害了。
毕竟无论盛惟娆还是沈九娘,都是养在深闺,鲜少抛头露面的女孩儿,不太可能扯上仇恨、情债这类事情,所以怎么想对她们下手的人,都是为了图财。
之所以一直没人揭榜,最大的可能就是姐妹俩已经不在人世,任谁都没办法把她们平平安安的送回盛府,一旦真相被查出,凶手还会承受盛家的怒火——所以才会瞒到现在都滴水不漏!
冯致仁他们也是这么想的,此刻意思意思的安慰了几句盛惟乔,忙转开话题:“听说表弟明年会考童子试?”
“不过观场罢了。”许是知道盛惟乔这两天因为牵挂沈九娘跟盛惟娆,即使勉强代父母来贺冯致仁,心情到底不大好,盛睡鹤不欲彻底惹恼了这个嫡妹,今天倒没像之前在宣于府那样喧宾夺主,一直非常沉默,现在被冯家人问到,才淡淡一笑,说道,“爹爹的意思是让我去感受下场中气氛,到底我资质愚钝,能不能考过却是没把握的。”
“说到童子试,虽然不知两郡情形是否完全相同,我倒有些心得,愿与贤弟一块探讨几句。”徐抱墨含笑插话,道,“我参加童子试时……”
因为今儿就盛惟乔一位女客,其他都是男子。
而冯家跟宣于家的规矩,都是祖产一脉相传,其他儿子共分皮毛之物,想出头只能靠自己。所以冯家的六兄弟里,很有几个也想走科举之路,对于徐抱墨的经验自然非常感兴趣,一时间又听又问,讨论得热火朝天,直到晚宴结束,兀自意犹未尽。
却不知道被他们瞩目的徐抱墨数次不动声色的扫过盛惟乔,见这已经被自己祖父内定为准孙媳妇的女孩儿无精打采的盯着面前的碗盏发愣,暗暗叫苦:他之前接到帖子时其实没打算亲自来这趟的,一来是冯家猜想的那样,身份使然;二来却是失踪的表姐妹到现在都没消息,虽然没人说这事怪他,但归根到底,他要不来盛家,盛老太爷也不需要为了招待他,弄出这趟行程,那样两个女孩儿也未必会有事了。
徐抱墨自己心里有点愧疚,这几天一直紧密关注悬赏结果,自然无心外出。
但正在他打算礼到人不到时,却惊闻冯家这一代六位公子,均未婚娶,亦未定亲!
他当时就想到了“表哥表妹,天生一对”这句话了,为了防止冯家人“抢走”他的准未婚妻,他决定怎么也要亲自过来打探下敌情!
结果来了之后情敌没发现,却因为本能的讨好准大舅子的一句话,间接冷落了盛惟乔。
徐抱墨心里七上八下的,心想他的大乔可千万别因为这个缘故怨上了他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