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们知道,在被围困的恐惧与焦灼之下,他们也会下意识的选择迁怒公孙夙,认为他嫉贤妒能,杀了兴许可以带领大家度过难关的老人们,害得众人沦落到只能缩头不出的地步。
所以公孙夙留下了那些叔伯——如此即使有人抱怨主事的人不争气,那也是一群叔伯陪他挨骂,仇恨不会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
现在有了盛兰辞的支持,反攻有望,他再送了叔伯们上路,跟着只要有一场大胜,便可理所当然的告诉手下:“不是本海主无能,是那些叔伯昏庸误事!”
这么着,公孙夙踩着叔伯们的尸骨与身后名,自可坐稳海主之位,摆脱“不如老海主”的印象!
所以慢说此刻盛睡鹤重伤在身,不宜出战,就算他好好儿的,公孙夙也会留他看家的。
当然现在帮他看家的不只盛睡鹤——公孙夙叮嘱完义弟,又转向盛兰辞,“小弟年少,还望散人多加照拂!”
盛兰辞字馨章,致仕后以世居南风郡,自号南风散人。
其实这个号说起来是专门为了公孙氏起的,毕竟以盛兰辞的身份,是不可能明晃晃的跟公孙氏交接的,不过双方私下来往很是密切,总要有个称呼,他就专门起了这个号,以掩人耳目。
此刻闻言,微微颔首:“海主不必担心后方,一切有我父子二人!”
公孙夙亲自擂起的战鼓声里,数百船只扬帆出港,消失于天澜之间——目送的盛睡鹤与盛兰辞直到再也看不见一点帆影了,方带人返回议事的院落。
“你伤还没好,有什么事情为父来就行。”路上,盛兰辞对盛睡鹤关切道,“横竖眼下船队刚刚带着辎重离开,岛上也才清肃过,想来也没什么要紧的急事,你不如趁这机会好生休养几日?”
盛睡鹤闻言,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揶揄道:“我自无事,不过,爹爹似乎也不清闲啊?”
“怎么?”盛兰辞微怔。
“前两日大哥清理门户,尚且可找理由将妹妹拘在应姜的院子里,瞒着不让她知道。”盛睡鹤笑吟吟的提醒,“但方才船队于战鼓声中离港,那动静整个玳瑁岛都听得到,妹妹纵然有所猜测,又怎么能不找爹爹问个清楚?”
盛兰辞恍然大悟,一拍脑袋:这两天忙晕了头,居然忘记还有个女儿要哄呢!
当下也顾不上心疼儿子了,匆匆叮嘱几句,就赶紧去找盛惟乔。
看着他步伐匆忙的背影,紧跟着盛睡鹤的公孙喜十分不平:“那位娇小姐成天好吃好喝的养在岛上,海主的一双儿女亲自陪进陪出的伺候着,纵然有所疑惑,算什么大事?倒是首领重伤未愈,才是正经要人关切的时候,盛大老爷也忒偏心了!”
“你希望他怎么个关心我法?”盛睡鹤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反问,“是一口一个‘乖儿’的对我嘘寒问暖,还是搬个凳子坐榻边亲手给我喂药,又或者是给我讲个民间传说的故事听、完了再夸我聪明伶俐又可爱,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孩子?”
公孙喜:“……”
他把这几种情况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尤其是想到盛兰辞一脸慈爱的摸着盛睡鹤的头,夸他乖的场面时,公孙喜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才缓过神来,见盛睡鹤微笑着看着自己,他不由一个哆嗦!
咽了咽口水,干笑道,“首领,我只是随便说说,您千万别当真!”
他们主仆的小插曲,盛家父女自不知道。“这么说,公孙氏已经出战了?”这时候盛惟乔正好听完亲爹的解释,当然是扣除他跟公孙夙私下做的那些凶残血腥之举的解释,女孩儿翠羽似的双眉轻轻蹙起,瓷白的肌肤在初夏的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美丽中有种不在尘世的圣洁感,她担忧道,“他们一定可以救回小乔跟三妹妹的,是吗爹爹?”
盛兰辞慈爱道:“这是当然,所以乖囡不必担忧,过上几日,想必爹爹就可以带着你们四兄妹回家啦!”
话是这么讲,其实盛兰辞对于能否接回活着的沈九娘跟盛惟娆,不抱太大希望。
主要是战场上千变万化,这两个还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即使身份比较特殊,生存希望也很渺茫。
但盛兰辞也是没办法,他不是没试过跟韩家商议放人,开出的条件也是一次比一次丰厚。最后一次报价已经是盛家大半家产了,如果韩家答应的话,意味着盛兰辞近二十年心血化为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