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一个人到了泻珠轩,里里外外的下人看到她,跟绿锦绿绮是一个想法,都露出惧怕与为盛睡鹤抱屈的神情来——盛惟乔没理会他们,问明盛睡鹤这时候正在书房温书,径自走了进去,却见内中无人服侍,独立案前的盛睡鹤正伏案作画。
见盛惟乔进来,他立刻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招呼道:“妹妹快过来帮为兄瞧瞧,这幅画画的如何?”
盛夏的阳光经窗外的小池塘返照满室,这样的明亮里,愈显他容貌昳丽,眉宇之间一片明朗轻快,那毫无阴霾的样子,让盛惟乔越发觉得他与昨晚的盛睡鹤判若两人,到嘴边的质问都下意识的咽了回去,迷惘的想:“难道真的是梦?”
但这时候她已经走到案前,依盛睡鹤之言,低头打量他的画作——这一看,盛惟乔险些没当场气晕过去!!!
三尺来长一尺来阔的绢布上,赫然是一幅才完工的仕女图。
但正常仕女图从来没有这样取材的——丰肌弱骨淑质艳光的女孩儿惊恐万分,花容失色的扯住了一个手臂。
至于手臂的主人没有全部画出来,但从那截袖子也可以看出来,正是昨晚盛睡鹤所着!
而作为主体的“仕女”,容貌体态当然都是盛惟乔!
——亏自己刚才还以为冤枉了他,以为只是一个梦啊!
这只盛睡鹤……这只盛睡鹤……这只盛睡鹤不但三更半夜把自己拖到坟场上去折磨,还三更半夜的掀了自己被子给自己穿衣服脱衣服,现在居然还把昨晚自己差点吓死的一幕画下来!
盛惟乔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偏偏盛睡鹤还特别自豪的跟她说:“为兄的先生说为兄于丹青一道颇有天赋,不过因为个人喜好,难得有场景能让我上心到愿意描绘的地步。昨晚乖囡囡的样子实在太可爱太好玩了,让为兄简直是记忆深刻!所以为兄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就是为了把昨晚那幕留存下来……乖囡囡你看看,是不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你……你……你……你这个混账!!!”盛惟乔死死盯着画作,拳头捏了又松松了又捏,半晌,她狠狠闭了闭眼,总算稳住情绪,从齿缝里挤出声音来,“事到如今,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想怎么样?!”
盛睡鹤摸着下巴,笑:“为兄只想哄乖囡囡高兴啊!毕竟为兄孤零零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个妹妹,还这么好看这么可爱,哪能不心肝儿似的疼?”
盛惟乔听着他亲亲热热的话语,看着他亲亲热热的神情,只觉得快要吐出来了!
她紧紧抿着唇,良久,才冷笑出声,一字字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们可是亲兄妹!”
“正因为是兄妹,为兄才……”盛睡鹤笑眯眯的接话到一半,猛然察觉到情况有点不对,忙仔细一打量盛惟乔,果见女孩儿看自己的目光,乃是畏惧中带着憎恶,那种俨然自己是什么脏东西的神情……他微微沉吟,顿时笑不出来了,干咳一声,语重心长道,“乖囡囡,你还小,多想点光风霁月的事情,别叫那些乌七八糟的话污了你的心境,成吗?”
“身边就有个满心乌七八糟的人,我就是想清清白白都未必能够,还谈什么光风霁月?!”盛惟乔冷笑出声,杏子眼目不转睛的盯牢了他,一字字道,“你现在倒来扮道德先生教训我了?!你敢说你没打我主意?!没打我主意你昨晚会不顾男女之别的给我更衣?!没打我主意你会把我送回房后还给我……给我宽衣?!”
说到这里,她已经气得全身发抖,使劲咬了下唇忍住情绪,才继续冷笑,“没打我主意……你现在会故意画这幅画给我看?!”
盛睡鹤沉思片刻,幽幽道:“大半夜的要带你去坟场,总不能连外衫都不给你穿吧?问题是为兄手里没有可信的丫鬟,不自己动手,还能怎么办?让你自己穿,不是给你弄出响声惊动守夜丫鬟的机会吗?再者,乖囡囡现在这年纪,老实说,在为兄眼里,实打实的小孩子而已!”
他意有所指的打量着盛惟乔尚且曲线不明显的身量,叹息道,“当然为兄这么做,主要是为了防止你今天起来了就去找爹娘告状。毕竟为兄如果只将你带去城外坟场转一圈,无论你当时求饶的多么凄惨多么诚恳,一旦回来之后,你肯定马上跑去爹娘跟前添油加醋——你过河拆桥的程度为兄早就领教过了,怎能不加以防范?”
“但有这么一出之后,乖囡囡自然就不好意思跟爹娘提了——这才对嘛!咱们兄妹之间的事情,就该各凭本事,而不是老把爹娘扯进来,那就没意思了!”
他解释到这里,一头雾水道,“不过,为什么这副画……你会觉得也是为兄在打你主意的证明?”
难道是因为这妹妹昨天吓的要死的时候缠在他身上好一会,所以看到画中的手臂,认为自己在暗示她要对自己主动投怀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