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公孙氏寻为父商量,给鹤儿弄个岸上的清白身份时,为父就想到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让鹤儿做你哥哥,各取所需!”盛兰辞抚了把短髯,温和道,“为父这么做,不仅仅是看中了他的才华与手段,更是看中了他的知恩图报——那公孙图虽然号称是他义父,其实对他颇有鸟尽弓藏的心思!若非他资质卓绝,又收拢了一干乌衣营精锐为己用,怕是早就死了!”
“当年公孙图受到韩潘两家伏击身死时,鹤儿原本可以从容离开!”
“却因为顾念公孙夙对他的恩情,几番浴血厮杀,想方设法的救下公孙夙父子三人不说,更豁出性命为其断后!”
“他既然记公孙夙的好,没理由为父对他好他会不回报——为父也不求他别的,他这种人只要不是半途意外夭折,不管搁什么地方都是会出头的。为父只求他当真把你当妹妹看待,往后为父跟你娘不在了,还有他护着你跟你的孩子们,如此我们做父母的,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盛兰辞说到此处,转向女儿,目光温柔似水,“为父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最大的期盼也不过是乖囡你可以平安喜乐一生一世——只要能够达到这个目的,混淆盛家血脉,把盛家交给外人又算得了什么?盛家原本就是为父一手发展起来的,若不能为我乖囡所用,那才是毫无意义!”
“鹤儿所图甚大,他也有这个气魄与能力。”冯氏从旁补充道,“所以你爹在士林中的积累,肯定是全给他的,这也是他肯做盛家子的主要缘故之一!至于家产,他原本说是分文不取,不过为了不至于引人怀疑,也为了让他多欠咱们家一点,我们打算将来给你们一人一半。当然,为娘的妆奁,那全部都是你的!”
“好在咱们家其他也许不多,银子却是不缺的。”盛兰辞接口继续道,“哪怕是你们兄妹平分呢,供乖囡和乖囡往后的孩子几辈子锦衣玉食也足够了!”
盛惟乔有些哆嗦的举手捂住嘴,努力不呜咽出声,然而眼中泪水却已簌簌落下——她从怀疑盛睡鹤的身世以来,每每想到父母故意的隐瞒都是怒从心起!
这次因为在山谷里经历了十分尴尬的一幕,更是怀揣着满心怒火回来的,中间甚至怀疑过自己不是盛兰辞所出。
谁想兜兜转转,这一切却皆是为了她?
“这事儿……这事儿……”盛惟乔泪眼朦胧,好半晌,才在冯氏上前给她拍了会背的情况下缓过来,哽咽着问,“这事儿祖父知道吗?”
这种混淆血脉,还涉及到偌大盛家未来传承的大事,盛兰辞夫妇是肯定不会让二房、三房还有明老夫人知道的。
盛家唯一可能知道内情的,也只有盛老太爷了。
“怎么可能叫你祖父知道?”盛兰辞闻言,却理所当然道,“若是认义子也还罢了,现在鹤儿是以盛家血脉的身份进的门,你祖父的脾气你还不晓得?他老人家虽然向来偏爱咱们大房,这种对先人不敬的事情,那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不过没关系,为父跟你娘在他老人家跟前一直很受信任,前年开祠堂的时候,为父没有滴血认亲,你祖父到现在不是都没怀疑过?”
盛惟乔:“……”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会的亲爹,总觉得特别眼熟。
嗯,特别像她方才的神情——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她爹这是笃定了盛老太爷即使知道真相,也不舍得对他这个元配嫡长子下重手啊!
难怪她偶尔都会有点小任性,这绝对不是她娇气,这压根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正自无语,又听冯氏继续道:“何况鹤儿如今大有连捷杏榜之势,你祖父欢喜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怀疑他的血脉?就是有其他人质疑,只怕不必咱们设法遮掩,你祖父他第一个不肯轻饶!”
夫妇两个目注女儿面上,异口同声道:“所以乖囡你记好了,这件事情,回头谁都不能说!不管是你姨母,还是你祖父!”
“祖父那里我当然不会说。”盛惟乔这会还有点神思恍惚,闻言随口问,“但姨母为什么也不能透露?姨母向来疼爱我,之前还为了盛睡鹤……为了他进门的事情,想方设法想帮咱们母女来着。就是到最近,我去姨母那儿时,姨母还叮嘱我防着点他呢!娘您也知道姨母的脾气的,只要姨母一天认定他是爹爹的外室所出,只怕都会视他如眼中钉肉中刺!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替咱们对付他了——如果姨母知道内情,肯定不会再针对他了!如此也免得咱们往后夹在中间为难不是?”“乖囡你现在这么想,是因为你年纪还小,不知道世道险恶。”盛兰辞摇了摇头,道,“不是为父说你姨母的坏话,你姨母她现在确实是真心实意的站在你跟你娘这边的。问题是,你姨母也有亲生骨肉!如果你跟你涉表哥只能选一个,你姨母多半还是会选自己儿子!”
“这不是你姨母自私,这是人之本性。就好像为父跟你娘在你跟你涉表哥之间选择,那必然也会选你这个亲生女儿一样!”
“而现在你姨母一切安好,若知道了此事,是肯为咱们保密的。”
“但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万一届时她需要咱们家、需要鹤儿的帮助了呢?而且这个帮助却会非常为难咱们呢?又或者她受到了威胁,得出卖咱们才能保全她跟你涉表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