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为这样的祖父,咱们兄妹这些日子才能够跨越门第差距,与盛徐两家一块在这座楼船上呼奴使婢!!!”
“本来我想你在南风郡没什么看得上的人,去长安走走也好。”
“可是小镜,你说,此刻的你,有什么资格,叫长安那些见惯高门深深的子弟,瞧得上?”
他声冷如冰,“你我嫡亲兄妹,我虽愚钝,自幼一块长大,还不至于不了解你——你从上船以来一直闭门不出,日日跟我借了文房四宝与书籍苦读,大约是看到了盛家的豪富,自觉比不过,所以打算从才学入手,压倒惟乔表妹?”
“然而空有才学而无气节,与旁门左道有何异?”
“只能博取一时赞叹,终究不是长久之途——且过于招摇也容易招致祸患,你……你好好想想吧!”
敖鸾镜想反驳,然而仔细想了想,却无从开口。
室中沉默了好一会,她抬起头来强辩几句,却晃眼注意到敖鸾箫唇角滴落下来的血迹,方醒悟过来竟将这兄长气的吐了血,心中真正害怕起来,哽咽出声:“哥哥,我知道错了,您别生气。我明儿就去给他们磕头赔罪,求他们要怪只怪我一个,好不好?”
“左右那盛惟乔无事,徐抱墨是男子,咱们好好说他不会跟我计较的——我一定不让您还有敖家受到我的牵累,您消消气、千万消消气!”
她到底没歹毒到因为今晚的遭遇,彻底恨死了敖鸾箫,对他的身体无动于衷。
之前既是觉得委屈愤懑,也是认为敖鸾箫不够疼爱自己,说了不少气话也还罢了,如今见敖鸾箫摇摇欲坠的模样,想到俗话说的“少年吐血,年月不保”,敖鸾箫今年才十八岁,尚在年少之列,此番被气成这样,万一……万一……她可就这么一个嫡亲兄弟!
不管是血脉情分,还是自幼相处的情谊,又或者功利一点,为了自己的将来考虑,这会也急的不行,跪在地上,拉着他袖子哀求,“我会认错的,我也会去赔罪的!哥哥要我怎么做我都听您的,求哥哥现在去看看大夫好么?不不不,还是让人把大夫请来,哥哥您现在未必可以劳动!”
她跌跌撞撞、惊慌失措跑出去找大夫,却不知道,身后的敖鸾箫,神情疲倦的端起桌子上早就凉透的茶水呷了口润嗓子,随即痛的微微皱眉,心忖:“这咬舌假装吐血果然痛的很,然而为了唬住小镜也没办法了!索性她这次虽然犯浑的厉害,到底没丧心病狂到连我这嫡亲兄长都不管的地步,可见还是能教回来的。”
能教回来就好,敖鸾镜在乎他这个哥哥,他何尝不在乎这个妹妹?
如果敖鸾镜看到他被气的吐血居然仍旧无动于衷,甚至抓住机会落井下石……那,他恐怕要真的吐血了!
说来说去,归根到底是两人年纪大了之后,由于避讳跟彼此的栽培方向不同,不再如小时候那样成天黏在一起。互相的了解都停留在了幼时,他竟没注意到这妹妹在家人的宠溺下,心性渐渐变得如此偏激又狭隘。
万幸的是,现在还来得及挽救。
“只是这次的事情要平息,总要设法令盛家徐家对小镜不说芥蒂全消,至少也没有记恨才好。”想到这里,敖鸾箫面上才露的一抹如释重负顿时消失,双眉皱起,仔细思忖起来,“该怎么办呢?”
第八十七章 彷徨
敖鸾镜泪流满面的领着大夫飞奔入二楼的舱室之际,三楼,坐在榻沿的盛睡鹤已经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盛惟乔看了好一会了。
女孩儿显然睡的很熟,尽管他的目光越来越凌厉,却始终浑然不觉,双目紧闭,呼吸匀净,乖巧的仰躺在玉枕锦被之中。
似乎入睡前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以至于樱桃似的小嘴儿微微嘟起,两三缕发丝稍显凌乱的散在唇畔,愈显雪肤丹唇,乌发如檀。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辰,只有一盏起夜用的灯火的室中昏昏沉沉,看不分明。
盛睡鹤的面容含糊在这份昏昏沉沉的黯淡里,一双眸子却仍旧亮若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