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桃妆不解的喃喃道:“当初跟我在丹陌楼发生争执的女孩儿们,是宁威侯夫人的公公在军中时上官的嫡亲晚辈……宁威侯夫人的公公?徐老侯爷?”
她终于抓住了重点,“周大将军的旧部?!”
“而且不是普通的旧部!”秦老夫人嘿然道,“你生的晚,年纪小,所以不知道那盛家父子的典故——别看他们这二十年来一直住在偏僻的南风郡,可不是寻常乡绅能比的!”
“那盛世雄,就是跟你吵架的女孩儿的嫡亲祖父,当年可是连朝中都有所听闻:他是富家出身,还是独子,却放着好好的乡绅不做,主动投军报国;十几岁就跟着周大将军转战大江南北,阵前浴血厮杀舍生忘死、闲时亦闻鸡起舞枕戈旦待,一片报国丹心,可谓从无懈怠;因为出征北疆的缘故,发妻难产身故时都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这份忠义,古往今来都是难得的。”
“要不是周大将军将门出身,几代积累的人才够用,早就把这盛世雄调到身边做心腹了!”
“饶是如此,这盛世雄也深得他的重视,据说时常奉召出入帅帐,与周大将军左右莫不亲善!”
“当年周大将军出事后,他是一怒之下带着几个部下解甲归田了!”
“不然……这盛家现在又怎么可能默默无名的让你以为作践他的嫡亲孙女儿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现在的宁威侯,你以为军中跟周大将军有旧的人那么多,凭什么他作为朝廷安抚的典范出了头?”
“靠的可不全是他亲爹徐宝亭,更有盛世雄的暗中襄助——不然你道徐家当真那么高风亮节,老上司父子都致仕在家这么多年了,还对盛家殷勤备至?徐宝亭当年在军中地位也不算很高,上司多了去了,怎么不见徐家对其他老上司这样亲热?”
又说,“当初盛世雄之子盛兰辞,就是跟你吵架那女孩儿的亲爹,以‘老父卧病,身为长子须尽孝榻前’的理由请求致仕返乡时,你道为什么朝廷旌表丰厚?可不全是为了嘉奖这盛兰辞的德行,亦是瞧在了盛世雄的面子上!”
秦老夫人所以冷笑,“本来只是一件小事,你要是不依不饶,折辱盛家一时痛快,回头就等着孟氏那边大肆宣扬咱们赵家欺辱周大将军重视的旧部之后吧!要知道,在军中那班还活着的老人眼里,盛家晚辈跟周大将军的关系,可比徐家晚辈还要近!”
“咱们若是落下了欺凌盛家人的口实,这把火必定要烧到高密王府那边,成为你姑父针对周大将军旧部的证据与把柄!”
她看着赵桃妆,眼中难掩失望,“我本来不想把话说明白的,所以只从教养上面劝说你,指望你自己醒悟过来!然而……许是葛妈妈说的有道理吧,你到底年少,稚嫩了些。”
——如果是十六岁的赵子夜,这样的关窍哪里用得着长辈这样循循善诱?
必然是一眼扫过拜帖,就会意了。
这个想法,秦老夫人没有说出来,毕竟是亲孙女,资质已经不如人意了,再打击下去,也未必能够好转,不定反而让赵桃妆对亲姑姑生出怨怼嫉妒来。
但她说出来的这番话,也足以令赵桃妆感到羞愧与烦躁,咬了会唇,赵桃妆半是不服气、半是不解的问:“可是祖母,既然那周大将军非常重视盛世雄,哪怕因为身边已有周家历代积累的人才在了,没地方安置那盛世雄,然而盛世雄解甲归田的时候,仿佛官职也不是很高?”
秦老夫人这次是失望的气都懒得叹了,只淡淡道:“那么你算过盛世雄解甲归田时候的年纪吗?”
不待赵桃妆说话,老夫人已自己道,“三十五岁——在军中是正五品上的定远将军,致仕时授勋从四品轻车都尉!”
赵桃妆委屈道:“正五品!大哥今年三十不到,就是五品官了。就算授勋是从四品……”
“你以为武官跟文官一样?”秦老夫人目光刀子似的扫过她面容,令她神情下意识的一僵,方轻蔑道,“俗话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历朝历代,除非四境不宁,需要仰赖武将戍卫,否则即使场面上不说,没有不重文抑武的!”
“周大将军将门出身,少年上阵,平生汗马功劳无数,也不过得了个从三品的归德大将军罢了!”
“像现在从一品的骠骑大将军、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从二品的镇国大将军,哪个不是姓孟?”
“要没有孟太后,孟家那几位怎么可能在手掌兵权的同时,还能做到一品二品大员的位置?”
“国朝从先帝的时候起,对于武将,从来都是给予高位而无大权;给予大权而无高位——你可知道你姑父当初在军中拉拢一个五品所耗费的代价,比拉拢四个五品文官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