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猜测着,却见孟十四整理好袖子后,忽然抓起方才还拿在手里仔细玩赏的青花红彩海兽纹碗,照着孟十五脑袋上就狠狠砸了下去!
虽然馨寿宫作为太后居处,偏殿的宽敞程度也在寻常宅子的正堂之上,但孟太后为了让女孩儿们方便亲热,给她们摆的席位,都是离得很近的。
其中孟十四跟孟十五作为同父所出的亲姐妹,排行又紧挨着,更是相邻而坐,这会孟十四猝然出手,当下就砸了个正着——不过,敬陪末座的盛惟乔三人,却都看的清楚,虽然孟十四动手突兀,然而因为孟十四毕竟只是个弱质女流的缘故,正看着这个嫡姐的孟十五,其实本来是有机会躲闪的。
虽然限于孟十五也算不上身手利落,未必能够全部躲开,但只要她躲了,哪怕只是偏一偏头,肯定不会被正正的砸中脑袋。
可孟十五看着青花红彩海兽纹碗砸过来,本来似乎本能的想躲避,然而才一动,却猛然意识到了什么,非但没有继续闪避,反而主动朝飞来的青花碗迎上去!
下一刻,青花红彩海兽纹碗“哐啷”坠地,在雕云刻凤的殿砖上摔了个四分五裂,而孟十五也捂住额头,痛呼出声!
“难道是要使苦肉计,博取太后娘娘的怜惜吗?”盛惟乔看着这一幕,暗自沉吟,“可是按照头次觐见太后娘娘时,太后娘娘对这姐妹俩态度的差别,只怕这法子未必有用啊……”
毕竟孟太后本来就是偏爱孟十四的,这会孟十四固然将孟十五的脑袋给砸了,可是追根究底,乃是孟十五挑衅在前,对嫡母不敬——这事儿如果是秉公处置,也是孟十五咎由自取,讲规矩的点人家,不定还要送她去庄子上长记性呢,原就偏帮孟十四的太后,怎么可能怜惜孟十五?
果然接下来的发展跟盛惟乔想的一样:因为孟家姐妹动上了手的缘故,偏殿里伺候的宫人不敢怠慢,忙去正殿禀告了孟太后。
片刻后,孟太后派了池作司过来了解情况,这池作司深谙太后的心意,略问经过,就斥责孟十五:“盛家的小姐、孙小姐们,乃是太后娘娘亲自邀来宫中玩耍的,这是因为太后娘娘觉得盛三小姐很合眼缘的缘故!十五小姐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胆敢曲解太后娘娘的心意,平白诬陷人家女孩儿名节,简直不可理喻!”
“且孟氏长辈多有在堂者,崇信伯非但与你是同辈,更是你兄长,你有什么资格妄议崇信伯的终身大事?!”
“更遑论向夫人乃是太后娘娘亲自为郑国公聘娶的正室,亦是你之嫡母,姨娘娇语的女君!便是太后娘娘,也要称一声‘弟妹’,你居然一口一个‘向氏’,这是什么规矩?简直丢尽了孟氏的脸面!”
“太后娘娘口谕:孟氏十五女系本庶出,不尊嫡母,口无遮拦,桀骜难驯,屡教不改,令人失望透顶!着宫人逐出皇城,从此非召见不得踏入宫门半步!”
整个斥责绝口不提孟十四砸人的事情,足见太后的维护。
孟十五听着,脸上露出惶恐之色,眼中泪水涟涟,离座拜倒,就哀求:“池作司,丽绛知罪!求您禀告姑母,丽绛以后一定改,一定不会这么做了,求姑母别不见我,好么?”池作司看着她,淡淡道:“十五小姐请不要为难妾身,毕竟十五小姐前两日刚刚做过类似的事情,今儿个又……您是没看到,方才太后娘娘被气成什么样!妾身可没胆子去给太后娘娘火上浇油!”
又冷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十五小姐也不是三岁四岁不懂事的小孩子了,您不主动寻衅,今儿个本来你们几个女孩儿说说笑笑,吃吃喝喝,热热闹闹的多好?现在……”
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挥手唤进两名身强力壮的内侍,“十五小姐,请吧!”
待不肯离开的孟十五被强行拖走之后,池作司复换了笑脸,对剩下来的几人说道:“太后娘娘打算今儿个留诸位在宫里用小宴的,只是娘娘这会同向夫人还有些话要说,得过会才能开宴。”
就问她们可有什么忌口跟喜好——其实主要是问盛惟乔三人,因为孟家的女孩儿们都不是头次在宫里用宴了。
盛惟乔三人虽然平时吃东西都挺挑剔的,但也没傻到头次在宫里用宴也跟在家里似的想什么说什么,均表示能够得到太后赐宴已经是受宠若惊了,她们什么忌口都没有,什么菜式都喜欢。
池作司见状也不追根问底,笑着道了句:“三位真是随和。”
也就离开,去为等会的小宴安排了。
她走后,殿中安静了好一会,才由孟霜晓打破沉默,这女孩儿容貌与孟十四有几分相似,只是眉宇间没有孟十四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而是一片纯真宁和。梳了盘扭婉转的灵蛇髻,斜插着两支赤金灵芝牡丹嵌翡翠步摇,一垂三挂的坠子俱用珊瑚间珍珠,落在小巧雪白的耳际,恰与珊瑚攒花的耳坠子呼应成趣。
她今日穿了一袭鹅黄撒绣缠枝曼荼罗的衣裙,并蒂莲开瑞云纹窄玉带束出纤细如春柳的腰肢,望去袅袅婷婷,俏丽中带着种弱不胜衣的孱弱之美。
此刻双眉轻蹙,笼出几许惹人怜惜的疑惑,似自语又似询问的道:“十五姑姑平日里虽然有些掐尖要强,但也很少会像今儿个这样明着要闹事的,尤其这儿还是姑祖母的地方呢……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