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离南风郡这么远,反正祖父祖母这次过来也不可能住个三两天就走。”但盛睡鹤沉思片刻,还是摇头道,“还是我自己来吧!左右忙上四五日,也就得空可以跟两位长辈长谈了。”
盛惟乔觉得他这话很有不信任自己能力的嫌疑,是怕自己越帮越忙,宁可拒绝,不禁撇了撇嘴角,哼道:“那好吧!我倒要看看你届时怎么跟祖父说……我跟你讲,你要是把祖父气坏了,我可跟你没完!”
“放心吧,乖囡囡,我怎么可能气祖父呢?”这会儿左右无人,盛睡鹤趁机在她面颊上捏了把,低笑道,“我可还指望给他老人家做孙女婿的!”
“你就想吧!”盛惟乔打开他手,冷笑了一声,甩手走了。
转眼到了次日,除却盛睡鹤跟徐抱墨因为需要参加新科进士的赐宴跟习仪,实在脱不开身外,徐子敬专门告了假,合府连带盛惟乔三人出动,浩浩荡荡的赶到城外码头,恭迎两家长辈。
他们本来是算着时辰,打算先到的,结果到地方后,却见一座楼船正慌慌张张的停靠,看船头记号可不就是盛家的?
徐子敬忙叮嘱南氏带着女眷们缓行,自己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查看情况,却见楼船还没完全停稳,舱里已经走出一个穿绛紫圆领袍衫、头戴软幞的老者,大步踏过还在摇晃的甲板,兴冲冲的朝船舷边走,看情况,很有等不及跳板搭好就要跳上码头的意思。
“世伯!”徐子敬定睛一看这人面目,吓的差点一头栽进河里,心惊胆战的喊道,“世伯您赶紧朝后退退,这船还没停好呢,这会儿长安都到了,不急这一时半刻的,您可千万当心点啊!”
“子敬?”这时候盛老太爷也已经看到他了,顿时露出一个灿烂到炫目的笑容,开心的问,“我家那混账小子呢?怎么你这个做世叔的都到了,他还没来?!”
徐子敬以为他不知道盛睡鹤今日要做的事情,忙扬声道:“世伯可千万别误会了鹤儿!昨儿个金榜出来,那孩子金榜题名不说,还高中状元,若非之前杏榜只得了第二,可是亘古未有的连捷六元了!纵然如今痛失会元,但区区及冠之年,能有这样的成就,也足称古今罕见了!孩子如今在小侄府里头住着,小侄合家都觉得蓬荜生辉、文气蒸腾啊!”
“这会儿之所以没亲自来迎接您几位,可不是鹤儿故意怠慢,而是因为金榜昨儿个才出,今日天子赐宴,实在走不开身!”
“要说鹤儿心里头,可是十分惦记您几位的。等忙完了这一阵,这孩子必然是要好好孝顺您膝下的!”
“嗯?我们在路上竟不知道这件事情,我那不肖的长孙盛睡鹤,不过是区区南风郡的解元而已,此番让他北上,主要是为了观场的,怎么居然就考中状元了?!”却见盛老太爷闻言,笑容顿时又灿烂了几分,简直是见牙不见眼了,干咳了好几声才端出威严之色来,声如洪钟道,“莫不是你小子故意哄我高兴,骗我的?”
“世伯您这话说的,兹事体大,小侄怎么敢撒这样的谎?”徐子敬赶紧说道,“再说鹤儿那才貌那资质,一举高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盛老太爷扫了眼因为听见“状元”二字,下意识看过来的四周之人,一本正经的大声道:“唉!怎么会呢?我那不肖的长孙盛睡鹤,不过是区区南风郡的解元而已,想那不肖孙今年转过年来才也二十岁,小时候流落在外,颠沛流离的,颇吃了许多苦头,统共才念到几年书?”
“就是先生,起先也没给他请到什么好先生,不过是个酸溜溜的老童生而已!”
“之后他亲爹,就是我那不孝子盛兰辞,虽然是二十岁上就金榜题名的,却也只是二甲一介寻常进士罢了!”
“虽然那不孝子勉强入了翰林院,然而后来听闻我卧病,却是毫不迟疑的致仕返乡伺候汤药,竟白白耗费了在翰林院任职的机会,压根没沾到多少文气!”
“后来那不孝子因为怕我操心,专门将一点祖业接手了过去……这混账东西也是无用之极!足足耗费了二十来年辰光,才将我盛氏壮大到在郡中风生水起,同那些巨富了七八代的人家平起平坐而已!”
“想那不孝子这二十年来成天汲汲营营,这功课早就松弛的不成样子了!虽然他偶尔也会同郡中郡守酬唱一二,也有文章来往,但人家郡守是什么来头?!江南大族子弟,那是什么眼界?!居然说他才华横溢,这不摆明了是客气话嘛!”
“就这么个不孝子,前前后后专心教导我那不孝孙的时间,统共才一年上下,我那不孝孙纵然有几分小聪明,如何就能做得状元了?!”
满意的看到四周投过来的注视越来越多,目光中的羡慕嫉妒恨越来越浓烈,盛老太爷使劲干咳一声,才忍住大笑的冲动,装模作样的呵斥道,“子敬你真是太胡闹了,这人来人往的地方,也由得你开这样的玩笑?!”
徐子敬闻言,才要继续解释,南氏一行人却已经赶了上来,见状,南氏忙上前暗掐了他一把,恨铁不成钢的低骂道:“你这个不长脑子的东西!人家盛老太爷摆明了就是想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炫耀一把他有个好儿子还有个好孙子呢!你解释个什么?你赶紧夸啊!记得大声点!!!”
经过南氏的提醒,徐子敬总算明白了盛老太爷为什么把“我那不肖的长孙盛睡鹤,不过是区区南风郡的解元而已”强调了两遍,合着是怕四周之人没听清楚呢!他心中哭笑不得,暗道:“世伯都快做曾祖父的人了,怎么还跟几十年前一样爱显摆膝下晚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