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遒默然片刻,说道:“娘,这是不一样的。且不说姐夫这些年来对姐姐一直愧疚极深,对大哥自然也有爱屋及乌。就说姐夫本身的性情,也不是今上那一类的刻薄寡恩。不然您看当初鹤儿出事之后……若是今上,怎么可能同姐姐好好儿的过到今日?”
“你以为你那个姐夫愿意跟子夜好好儿的过到今日,全是因为他有良心?”然而秦老夫人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嘿然道,“那你也太小看你姐姐了!”见赵遒一愣,秦老夫人也没有给他详说的意思,只道,“你姐姐是先帝看中了要做皇后的人,岂会天真的将指望寄托在丈夫的品行上?她作为你姐夫的结发之妻都不这么指望你姐夫,难为咱们还要越过她不成?!”
又说,“你既然记得当初之事,那么也该知道人心善变,尤其是做了帝王之后,身份不同,想法也不同!万一你姐夫他日践祚之后思及前事,要与你姐姐计较,你以为到时候他会觉得嫁出去的女子泼出去的水,一准儿不迁怒咱们家?!”
老夫人目光沉沉,“莫忘记,馨寿宫偏殿里的那一位,尽管这两年消停的不是一点两点……可她还好好儿的活着呢!”
“哪怕你姐夫能够忘记当年,她也肯定忘不掉!”
“那是你姐夫的生身之母,她不死,就永远有可能提醒你姐夫翻旧账!”
“……”赵遒沉默了会,说道,“那娘关于这次盛老太爷的提议……可是已经有什么成算了?”
秦老夫人说道:“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赵遒以为她是要全盘同意盛老太爷的提议,下意识道:“确实是个好机会,老太爷之前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就算老太爷舍得他的嫡亲孙女儿,鹤儿……那孩子的资质,若是折在西疆,实在太可惜了!”
“盛家老太爷是大公无私之人,我这个妇道人家可没有他那么高远的抱负!”秦老夫人闻言嗤笑了一声,摇头道,“所以我看到的机会,跟他看到的机会岂能一样?”
老夫人冷然说,“他看到的是将茹茹打残、甚至是灭族的机会!但我看到的,却是这场持续了几十年,害的咱们家一家子骨肉分离身心疲惫至今的朝堂争斗彻底了结的机会!”
赵遒怔道:“娘是说……?”
“促使茹茹绕路西疆,设伏狙击,重挫其主力。”秦老夫人面无表情道,“这份功劳,适儿也好,鹤儿也罢,只要能够拿到手,还怕不能压倒孟氏?”
赵遒没反应过来,说道:“娘!这不还是采用了盛家老太爷的计策,要让鹤儿夫妇去做诱饵么?如此且不说他们小夫妻要处于什么样艰险的环境里,是否可以保障他们的安全,就说孟氏……茹茹肯绕路西疆,一定是在北疆久攻不下!这样的话,孟氏哪怕没想到分兵去西疆设伏,在北疆坚守,其麾下兵力也不会有太大折损的!”
倒是赵适如果这么做了,即使狙击成功,重挫茹茹,但所谓杀敌一万自损八千,麾下的损伤必定超过,而且是大大的超过孟氏。
这么着岂不是反而要落下风?
“茹茹绕路西疆,岂非没有内情?”秦老夫人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孟氏子弟孟家乾,郑国公的嫡孙、骠骑大将军的爱子,此刻也正在西疆,而且是被鹤儿打压的抬不起头来!这么着,孟家乾狗急跳墙,串通茹茹,意图谋害鹤儿夫妇,难道是没可能的事情?!”
至于说证据,只要赵适能把茹茹打残,要什么证据弄不出来?
赵遒思索了一番,还是有点迟疑:“若当真可以这样,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只是,娘,此举顶多让大哥拿到功劳,鹤儿夫妇的性命却是难保的。尤其这会儿鹤儿媳妇的娘家姨母也在西疆,那是跟鹤儿媳妇一样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倘若身处险境,不说十死无生,八成也是凶多吉少!本来鹤儿因为流落在外的缘故,同咱们家就不是很亲近,倒是跟盛家素来亲热,就算盛老太爷率先建议放弃他们,回头他们一旦侥幸活下来,未必忍心责怪盛家老太爷,却肯定会恨上咱们的!”
要是容睡鹤夫妇没活下来的话,“当初为了鹤儿的事情,姐姐的反应,到今日想起来都使孩儿感到心惊!就是娘您不也是夜不能寐多年,到鹤儿归来才能与姐姐再次照面吗?如今姐姐虽然还为鹤儿同她的疏远而难过,但好歹鹤儿好好儿的在世间,她还可以忍受。”
“一旦鹤儿有个三长两短,姐姐她……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孩儿实在是……实在是不敢揣测!”
秦老夫人皱起眉,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都说了,我可不是盛家老太爷那种大公无私的人!他舍得鹤儿媳妇,我可舍不得鹤儿!”
赵遒松了口气,说道:“其实在半路伏击茹茹若是成功,也已经是一份功劳了,此举也未尝不能栽赃孟家乾与茹茹私通。这样也还不会让鹤儿夫妇冒险,正是两全其美。虽则容易被茹茹主力逃生,但正如娘所言,咱们不能让大哥走周大将军的老路,所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只要茹茹不是强盛到了足以威胁中原的地步,留着反而容易让中原不敢掉以轻心,倒是合了前人说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只是半路伏击是不可能的,正如你所言,这样很难歼灭茹茹的主力。”不想秦老夫人摇头,淡淡道,“你说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并不适用于眼下的情况。”
她顿了顿,向来慈和的面容上,难得掠过一抹森然,“毕竟茹茹没有元气大伤到无力危及中原的话,就算咱们拿出孟氏私通茹茹的证据,你以为天下人会赞成这种时候,咱们同孟氏开战么?!”
毕竟孟伯勤在北疆这些年来也不是吃干饭的,哪怕孟氏被打成内奸之后,麾下必然有许多人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