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姑姑才是祖母手把手养大、亲自调教出来的掌上明珠!”
“你想是什么缘故,才能让祖母明知道姑姑厌极了二表弟、却仍旧将二表弟养在赵府?”
她冷笑起来,“明明二妹妹这会儿就能够养在庄子上,以姑姑一家子当时对二表弟的感观,原本也是让他离开长安城的好,不是吗?”
“而且,赵家以诗书传家,咱们爹爹一早去了北疆也还罢了,小叔却是探花出身,几个兄弟,哪怕是沉迷丹青之道的五弟,课业够不上金榜题名,到底也是言之有物!”
“可是二表弟在赵府长大,却是出了名的文不成武不就不说,连为人也不讨人喜欢,急功近利,自私心狠……”
广陵王世子妇说到此处,看着幼妹的目光就有了些微的怜悯,“祖母算计了这么久的事情,怎么可能是你在我这儿住上几日就能反抗得了的?不是做姐姐的不帮你,而是无能为力!何况祖母给你的前途也不差,若非盛惟乔,你会不喜欢密贞?若是不喜欢,当初做什么知道他心悦盛惟乔之后,你要伤心的夜半哭湿了枕巾?!难道仅仅只是觉得难堪?!”
“我是喜欢密贞,可是这种杀人夺夫的事情,不知道也还罢了,若是知道了,叫我怎么接受?!”赵桃媗咬着唇,哽咽出声,“您该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看不起二表哥还有惠和!现在却教我去做跟他们仿佛的事情……我想想真的觉得不如死了算了!”
“别瞎说!”赵桃姌闻言一皱眉,低喝道,“这会儿祖母也就是跟你说了个计划,能不能成还不知道呢!你这会儿就生出死志来,不为其他人想想,也为咱们爹爹想想!爹爹他在北疆这些年,图的是什么?!归根到底还不是为了咱们兄弟姐妹几个?!”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他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不是要他的命么!”
赵桃媗擦着眼泪,说道:“那我有什么办法?!大姐姐还记得咱们从前在闺阁里念书么?当时无论是先生还是祖母,都教咱们做人要有气节。结果这会儿呢?难道气节就是打听着人家祖父顾全大局的机会,成全自家的阴谋算计?!”
“说这些话都没什么用。”赵桃姌平静的说道,“你只想想当年的周大将军,还有孟氏那个孙辈,就是这会儿正在西疆被密贞收拾的找不着北的孟家乾,比密贞也不大几岁就是云麾将军的。你有多少的气节,可以学周大将军?”
“……”赵桃媗认真考虑了会,好一会都没说话,半晌才道,“盛惟乔嫁给密贞已经有半年多了,密贞后院清净,向来只有她一个。算算时间,她没准已经有身孕了?大姐姐,您真的不觉得,这太作孽了?”
赵桃姌淡淡道:“如果她这会儿当真怀孕了,甚至日后还生了下来,那就更作孽了。”
这次赵桃媗沉默了更久,才道:“早知今日,我早点就该给自己找个心上人的。”
“那也得祖母看得上。”赵桃姌伸手摸了摸她脑袋,叹息道,“这年头,底下费心每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人家日子不容易,咱们这样高处不胜寒的,又何尝轻松?”
见赵桃媗潸然泪下,抿了会嘴,朝后堂方向抬了抬下颔,“你可知道为什么这几日世子都不在我这儿?”
“他正卯足了劲儿找孟归欢的麻烦呢!”
“你以为他不知道孟归欢也是被孟氏算计了才进这王府,人家同胞哥哥都给她物色好年轻俊美的夫婿人选了,她要是自己能选,何必过来给年纪能当她爹都有余的老男人做小?”
“然而他奈何不了孟氏也奈何不了生身之父……这满腔愤恨,不朝孟归欢发作又朝谁?!”
赵桃姌淡漠道,“我其实也觉得孟归欢可怜,只是我若是阻拦世子,世子就该找我跟我孩子的麻烦了。所以我除了看着,甚至连人前给孟归欢递个抱歉的眼神都做不到。”
瞥了眼还在默默垂泪的赵桃媗,“咱们这样的人家都是差不多的,你想想孟皇后,想想孟归欢,你再想想咱们那个刚刚到出阁年纪的表侄女建安……相比之下,咱们这边,给你我姐妹,还有建安选择的夫家,其实还算不错了不是么?”
“我只是不明白,既然祖母早从二表哥被接到赵府时就做好了准备,为什么这些年来,还要教我跟二姐姐气节与清高?”赵桃媗忽然问,“倘若我们没有听那些关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训诲,而是被养成如静淑县主那种擅长斡旋各方的八面玲珑,我想对于目前这样的事情,兴许还好接受点?”
赵桃姌平静反问:“静淑县主确实八面玲珑,不过,你觉得,她是那种会听别人安排走的人?”
赵桃媗愣了愣,又听姐姐继续道,“就算她表面上照着别人的安排走了,但私下里会想些什么,又会不会在关键的时刻做点什么……”
“我知道了!”赵桃媗苦笑出声,自嘲的说道,“祖母希望我们姐妹始终对她言听计从,不希望我们跳出她的安排。所以,怎么可能把我们教的滑不留手呢?自然是天真又有原则,遇事儿除了哭跟死,简直都想不到第三种法子……是不是?”
赵桃姌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也别怪祖母,你年纪小,是没经历过周大将军的那件事情。当然那时候我其实也不大,不过,周大将军在北疆被赐死的经过我虽然没有亲眼目睹,然而他在长安的家眷被满门抄斩时……我是看过押送的队伍过天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