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皇阿玛同桌吃东西这待遇,胤祺自打九岁搬到阿哥所之后就没再享受过了,以至于这会儿心里头激动的不行,赶紧跪下来谢恩。
康熙见怪不怪,就算是太子今日在这儿,也是要跪下来谢恩的,更何况胤祺不过是一个阿哥。
炕桌上摆了五样糕点,一壶茶,胤祺不敢造次,只吃靠近自己这边的两盘糕点,一盘枣泥糕,一盘藕粉桂花糕。
本来只是想着意思意思的吃几口,不过不愧是可以呈给皇阿玛的糕点,明明就是普普通通的枣泥糕和藕粉桂花糕,但是口感却明显比府里的要好一些,枣泥糕没有那么甜,但是却更大程度上保留了枣的味道,藕粉桂花糕更加的软糯清新,就连样子较府中也更加晶莹。
果然,就连糕点都是皇阿玛这里的最好。
胤祺这会儿已经被毓秀带成半个吃货了,本来是过来跟皇阿玛告状的,这会儿心思却都放在糕点上了,一会一块,一会一块。
康熙本来还奇怪呢,除非他传召,否则胤祺很少到御书房来见他,所以要过来必然是有事情,哪承想这孩子吃个糕点都这么专心,这享受的表情,把他都给看饿了。
“怎么了?朕这里的糕点就这么好吃,回去的时候让御膳房给你包上两盒。”康熙有些好笑,他还是头一次知道,胤祺还是个爱吃糕点的,若是十几年前,他必然会好好扳一扳胤祺的性子,不过现在,对吃食上心的儿子,总好过争权夺利的儿子,最起码能安分些。
胤祺不得不起身谢恩,也终于想起来自己拜见皇阿玛的目的,“儿子近日来彻查府中的账目,发现负责采买的十几个太监明目张胆的做假账,民间四文钱一个的鸡蛋,到了儿臣府上就变成一两银子一个,25文钱一斤的牛肉,到了儿臣府上就变成了15两银子一斤,几乎每样东西都是几百倍的差距,儿臣出宫到现在不足两年的时间,这些采买太监从中攫取的利润就已经高达八万两银子,儿臣已经将一一列在了单子上,另外还有府中的账册,还望皇阿玛给儿臣做主。”
康熙接过单子和账册,越看就越恼怒,他当然不怀疑胤祺会撒谎作假,这些东西一查便知,鸡蛋四文钱一个,鱼20文一斤,牛肉25文一斤,棉布20文一尺……
可以说除了米价之外,所有的这些东西都比他认知当中的要便宜得多,如果属实的话,内务府这群人坑的可不只是胤祺。
“你确定这些东西的市价是真的?”康熙心里头憋着一股子火,作为皇帝,他每次出巡所需要的银子,都需要户部和内务府从别处挪过来,有时候不得不等到挪用的银子到位了,才能够起驾,这些奴才倒好,堂而皇之的赚取国库中的银子。
“这些都是儿臣亲自去民间调查的,其余的地方儿臣不知道,但是在京城市价就是如此。”
前朝毁于宦官干政,所以先帝针对太监作出了六项规定,其中就强调太监只管干好本职工作,不准多管闲事,不许跟官员打交道,防止彼此勾结,为此先帝还特意让工部铸了一块铁牌,就立在交泰殿的门前,重申了严禁太监干政的上谕,违者一律凌迟处死。
只不过这太监不干政,也一样可以危害国家,胤祺知道,采买问题绝对不是他们府中的个例,宫中如此,其他的阿哥府中怕是也会如此。
“你想让朕怎么给你做主?”康熙沉声问道,内务府牵扯甚大,别的不考虑,太子总不能不考虑,内务府总管凌普是太子的奶公,若是严惩,必然会让太子威严扫地,届时明珠一党怕是要在朝上兴风作浪了。
胤祺虽然痛恨内务府那帮蛀虫,但是还没到不管不顾的程度,皇阿玛怕打老鼠伤了玉瓶,他当然不会冲到前面去碍眼。
“儿臣想把内务府送过来的人全都退回去,之后也不再接收,另外那八万两银子,这些人得还给儿臣。”内务府送过来的人他可不能再用了,与其要从内务府调1教好的人,还不如他们府里直接从人牙子手里买人呢,反正他对那个位置也没兴趣,没必要活得如此循规蹈矩。
康熙冷哼了一声,他都不知道这个儿子到底在想什么,折腾了一圈,什么惩罚都没有,就把人退回去,顺带把八万两银子要回来,不过,有能耐、有气魄的儿子多了,也不差这一个,有个安安稳稳居家过日子的儿子,那就回府过日子去吧。
胤祺拎着两包点心去翊坤宫的时候,心里还很激动呢,今天这事儿绝对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办过的最离经叛道的事儿,直接不再接收内务府的人,关键是皇阿玛还同意了。
“这样也好,内务府教出来的个个都是人精,自有他们的一套处事准则,很是难以拿捏,不过这样一来就要麻烦毓秀了,从府外买人,免不得要调1教一段时日,才能用得起来。”宜妃并没有觉得事情为难,反倒还为儿媳妇操起了心。
胤祺在听到‘毓秀’这两个字的时候,还懵了一下呢,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福晋的闺名,也不能怪他没反应过来,而是成婚两年多以来,福晋从未说过自己的闺名,他自然也就不知道‘毓秀’说的是自家福晋。
宜妃看着儿子的反应直乐,“真是个粗心的,小阿哥都已经满月了,你连你福晋的闺名都不知道。”男人看女人跟女人看女人就是不一样,在她眼里,毓秀瞧这可比刘佳氏和马佳氏顺眼多了,虽然不能昧着良心说比她们美,但绝对是中上之姿,若是再瘦下来一点的话,那绝对是美人了。
只可惜,就算是婆婆,也不能压着儿媳妇减肥。
胤祺有口难言,他虽然没有主动问起,但是福晋也没有主动说过,又不是他不上心,把福晋的闺名给忘记了,不过额娘现在看福晋明显比看他顺眼,那还让他怎么解释。
第21章
次日,五贝勒府的奴才全部被退回内务府,与此同时,内务府总管凌普被调职,四贝勒被任命为新任内务府总管。
四贝勒一向被默认为是太子一派,虽然不及凌普跟太子亲近,但是在外人看来,这内务府总管的位置不过是从太子的左口袋挪到了右口袋,没什么区别。
不过对于太子一脉的人而言,这区别可就大了,最先找太子商量这事儿的就是索额图。
“四贝勒出自德妃,又被孝懿仁皇后抚养过,虽然没有正式的名分,但是跟佟家的交情却在,如今又被皇上放在内务府总管的位置上,若四贝勒真的动了什么心思,必然会成为太子的大敌。”索额图已经不年轻了,如果说,之前太子的敌人只有直郡王,但是自从康熙三十七年,几位年长的阿哥都被封爵以后,直郡王只是大敌,除了五贝勒和七贝勒之外,其他阿哥都存在危险。
“叔祖父想太多了,四弟应该没有那个心思,再说了,四弟做这个内务府总管,总好过让八弟去做。”太子并不是不在意,这些比较重要的位置,他更希望放的是自己的心腹,而不是兄弟,不过四弟好歹是向着他的,不像八弟,自幼就是被惠妃抚养长大,跟直郡王是天然的同盟。
“老臣只是希望太子能多多注意,三贝勒的事情不能再有了。”索额图眼睛里都透着一股狠劲儿,太子对三阿哥可以说是相当不错,结果呢,一个郡王爵位就要三阿哥轻狂起来了,明目张胆的在文人当中刷名望。
太子抿了抿唇,“三弟的事情到此为止,反正他已经受到教训,孤也不想棒打落水狗,四弟要做内务府总管,孤是支持的,只不过,现在首先要弄清楚的是皇阿玛为什么要撤换内务府总管,凌普可有什么失职的地方?”如果有的话,那也不应该是平调,就算是考虑到朝堂上的平衡,但皇阿玛也不至于包庇凌普。
这也是索额图摸不清楚的地方,没听说内务府的人犯什么事儿,唯一跟内务府有牵扯的,就是五贝勒府将所有的奴才都送回去了,五贝勒敢这么做,肯定是得到了皇上的首肯,但五贝勒向来与世无争,不至于去动凌普,毕竟满朝文武没有人不知道凌普是太子的奶公。
“不如殿下直接去问四贝勒。”跟三贝勒比起来,四贝勒的性情要耿直的多,应该不会隐瞒。
太子点头,四弟性子端方,看起来像是个不好相与的,实则待人以诚,比起人称‘谦谦如玉’的八弟来,其实更好相处,后者太过圆滑,前者却是多了几分‘诚’。
被太子和索额图谈论的四爷则在去往五贝勒府的路上,进宫谢了恩之后,他连自家府邸都没回,着急忙慌的往五弟那里赶。
皇阿玛要整改内务府,不过并没有要计较前事的意思,就算凌普已经被调走,但内务府这个地方实在是牵扯太广了,几大包衣世家的势力交错连接,其中就包括了他额娘德妃的母家乌雅氏一族,可以说这几大包衣世家已经跟后宫甚至前朝都紧密相连,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皇阿玛不计前事,实在是因为根本就没法计较,不然的话,后宫和前朝都会迎来一次大清洗。
他这个新任内务府总管,要做的就是革除以往的弊端,缩减内务府的油水,采买的价格较之市价,不能太过离谱。
在很多人看来,这应该都不算是一件好差事,但如果真的能办成了,绝对利国利民,最起码户部不需要拆了东墙补西墙了。
第22章
五贝勒府里,胤祺并不清闲,虽然他素来低调,在众兄弟看来又没什么竞争力,但是这不代表就没人关心了,额娘那边是早就已经知情了,但是他的外家郭络罗氏和福晋的娘家他塔喇氏的人可不知道,舅舅前脚走,小舅子后脚来,之后还有正黄旗的一些家属和奴才,这一清早外面就没闲下来过。
不过,这些人过来是关心,四哥过来就绝对是有正事儿了,毕竟比起内务府总管被换一事,他退几个奴才回内务府反倒是小事儿,并不引人注目,连九弟都未曾过来问一句,更何况是四哥,他们哥俩可没多少交情。
四爷素来讲究实干,给人留下的印象都是话不多的样子,但是这不代表人家不会说话,处事也是极为妥帖的,见了五爷,先是关心了一番小侄子,然后又提起内务府的事情,当然了,那八万两银票也一并拿了出来。
“四哥,这些银子不着急,完全可以过一段时间。”胤祺将厚厚的一沓银票往前推了推,四哥就任内务府总管一职的圣旨今早才下的,可能都还没去内务府打个照面呢,所以这银子八成是四哥自己出的,都是兄弟,彼此的财政状况都了解,这年头,谁也没比谁好了去,他怎么能让四哥垫付银子,而且还是替内务府的人垫付。
四爷倒是没在意这些,他其实比大多数兄弟想象的要好过得多,佟额娘(孝懿仁皇后)大半的私房都偷偷给了他,更何况他不是替内务府出钱,给五弟银子这事儿是皇阿玛特意交代的,就算言明了不计前事,但内务府也得把这八万两银子给吐出来,所以对他而言并没什么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