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1 / 2)

第7章

宝剑擦着裴英娘的手臂斩落在地,半臂袖子被削去一角,撕裂的金线在空气中打颤,光芒刺目。

宝剑挥偏了。

厨娘蔡氏死死抱着裴拾遗的双腿,干扰他挥剑的动作:“十七娘,快走!”

裴拾遗一脚踢向蔡氏的胸口,蔡氏闷哼一声,仍然抱住他不放。

裴英娘没有迟疑,爬起来就跑。

她不敢回头查看蔡氏的状况,生怕一回头,就被裴拾遗抓住。

身后传来裴拾遗的咆哮声,他又追上来了。

裴英娘很害怕,很委屈,很愤怒。

可害怕、委屈、愤怒根本无济于事,裴拾遗不会给她质问的机会。

她只能咬牙拼命往前跑,才能保住性命。

发髻早就散开,簪环珠花掉落一地,眼前的回廊屋宇越来越模糊。

她真的跑不动了。

停下就是死,不停,可能也会跑死。

绝望之中,前方骤然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广袖袍,圆领衫,腰间束玉带,带扣上镶嵌的红宝石晶莹剔透。

他披着一身金灿灿的日光走进内院,眉心紧皱,面容冷峻。

是个古板严肃,不好接近的人。

裴英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扑进那人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腰肢,瘦,但是暗藏力量。

她能感受到他胸腔中奔涌的愤怒。

他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兄长,但是个好人,虽然不喜欢她,却真心为她打抱不平。

酸甜苦辣,万种滋味从心头滑过,劫后余生的欣喜,很快被无边无际的伤心难过淹没。

她的阿耶,想亲手杀了她。

裴英娘搂着李旦不放,把泪流满面的脸埋进他怀中。

李旦一言不发,眼底黑沉。

蕴着淡淡墨香的宽大袖子交叠在一起,把默默流泪的裴英娘掩在柔软温暖的袍袖底下。

裴拾遗的宝剑举在半空中,将落不落。

李旦抱起裴英娘,宽袖轻扫,挥开锐利的剑锋,冷笑一声:“不过如此。”

裴玄之敢冒着触怒母亲的风险弹劾武氏族人,他以为对方是个顶天立地、风骨凛然的言官,有昔日魏公之风,现在看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能对幼小稚嫩的亲生女儿挥刀的人,有什么气节可言?

李旦很想问一问太子,他知道他倚重的朝臣只不过是个暴躁冷酷的莽夫吗?

裴拾遗望着李旦的背影,忽然踉跄了两下,“哐当”一声,宝剑从他掌中滑落。

羊仙姿奉武皇后的命令,前来裴家宣读口谕,顺便看了一场好戏。

她嘴角微微勾起:生父不慈,生母不闻不问,这个小娘子,果然是绝佳人选。

李旦命人在二轮车里铺上厚厚的锦褥,想把裴英娘放下。

才刚稍稍松开臂膀,胖乎乎的小巴掌立刻紧紧攥住他的衣袖,指节用力到发白。

她在发抖。

早上在内殿遇见她时,还是个兴高采烈、满面红光的娇俏小娘子,眉心一点朱砂痣,殷红可爱。

现在人抱在他怀里,披头散发,满脸泪水,抬起脏兮兮的小脸蛋,可怜巴巴地仰望着他。

可怜又无助。

大概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恐惧之下,下意识想求得他的保护,所以不敢和他分开。

她才只有八岁,正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年纪,应该和妹妹令月一样,尽情玩耍嬉戏,不知忧愁滋味,偶尔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操心,盼着早点长大。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满脸畏惧害怕,全身瑟瑟发抖,像只被人泼了一身冰水的小猫咪。

虚弱瘦小,随时可能离开人世。

那双冰凉的小手,好像攥住了李旦的心窍,让他有点喘不过气。

二轮车空间狭小,只能坐得下一个人。

他叹口气,抱着抖如筛糠的裴英娘,矮身坐进二轮车中。

路过西市的时候,杨知恩大着胆子道:“郎主,可要仆去西市采买物件?”

李旦看一眼脸色雪白、嘴唇微微发青的裴英娘,摇摇头,“直接回宫,你带上鱼符先行,让尚药局的人预备看诊。”

进宫的时候照例要盘查检视,耽搁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