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2 / 2)

贺兰氏望着高高的房顶,发出一串近似啼哭的笑声,渐渐没了气息。

宫人立刻去正堂向武皇后禀报。

武皇后抬起眼帘:“她死了?”

宫人埋着头:“太医署秦医师和方医师亲自确认过了。”

“回宫。”武皇后扬起闪缎袍袖,“承嗣和三思留下料理魏国夫人的丧事,我已经和陛下商量过了,你们俩先领个尚书奉御的闲职吧。”

武承嗣和武三思面露喜色,尚书奉御怎么算得上是闲职呢?

两人齐齐下拜,“侄儿恭送姑母。”

蓬莱宫依旧轩昂壮丽。初春时节,太液池边绿柳如烟,水鸭成群结队游过水面,波纹荡漾,金光闪碎。

李旦把李令月送回寝殿。

回宫的路上,李令月朦胧醒来,揉揉眼睛,“什么时辰了?”

昭善道:“公主,已经快到关宫门的时候了。”

李令月讶然道:“我睡了这么久?小十七呢?”

“永安公主也睡着了。”

李令月哈哈大笑,“她吃了那么多酒,肯定也醉了!”

昭善笑而不语,和目睹武皇后连杀三人相比,永安公主或许宁愿喝醉。

下了卷棚车,李令月才知道,裴英娘竟然是被李旦抱回来的!

鼓楼的鼓声都没吵醒她,小小一团,缩在李旦怀里,睡得脸颊红扑扑的。

李令月啧啧道:还是小十七能折腾,八王兄生人勿进,连七王兄都照凶不误,她还敢趴在他怀里睡大觉。

睡就算了,还睡得那么踏实!

李令月回寝殿的时候,鼓声仍未停歇。

她随手把夹缬披帛抛在软榻上,“今天乏了,晚膳只要一碗汉宫棋,不用加肉汤,清清淡淡的才好吃。”

昭善应喏,走出寝殿,发现李旦仍然驻足在正殿门口。

裴英娘已经醒来,站在门槛边沿,踢踢腿,伸伸胳膊,像是还迷糊着。

昭善走近几步,李旦看到她,轻声道:“今天的事,先不要告诉公主。”

“是。”

裴英娘摇摇脑袋,完全清醒过来,想到李令月知道贺兰氏已死后可能的反应,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李旦转身离开,看裴英娘仍然站在原地发呆,眉头轻皱,示意她跟上。

裴英娘后知后觉,顺手扯住李旦的衣袖,跟着他走,“阿兄今天不是陪太子去秘书省了吗?怎么会去刺史府?”

李旦没回头,“刚好路过。”

裴英娘“喔”一声,点点头,乖巧无比。

心里却哼哼唧唧:秘书省和刺史府一个在长安城北边,一个在长安城最东边,这也能顺路?

第二天,武惟良和武怀运毒死魏国夫人的消息迅速流传开来。

同时,武承嗣和武三思开始步入朝堂,积极为武皇后搜罗人手,探听消息。

有武氏兄弟在前面打头,武氏族人觉得武皇后不会对武家不利,很快忘却武惟良和武怀运死时的惨状,照旧上蹿下跳,作威作福。

宦者向李治禀报魏国夫人中毒而死的事,李治的反应很平静。

“厚葬魏国夫人。”

宦者悄悄松口气。

“九郎,你不能再糊涂下去了!”

一声清喝从殿外传来,宫人们狼狈退回内殿,“大家,常乐大长公主非要闯进来,奴等拦不住……”

李治淡淡道:“无妨,让姑母进来说话。”

少倾,一个头簪金步摇,身穿赭红色小团花广袖对襟上襦,十二破间色裙,肩披织金穿枝花彩帛的妇人疾步踏进内殿,“九郎,你到底要放纵武媚到几时?!”

妇人修眉俊眼,尖下巴,薄嘴唇,眉眼凌厉,气势凌人,赫然正是李治的姑母,常乐大长公主。

李治吩咐宫人煎茶。

“我不吃茶。”常乐大长公主走到李治身旁,一扫袍袖,屈身坐下,“魏国夫人是你亲口册封的命妇,武惟良和武怀运是堂堂刺史,武媚因一己之私,不分青红皂白,连杀三人,九郎竟连问都不问一声吗?”

她一脸沉痛:“你是我李氏儿郎,怎么如此懦弱,坐视妖妇胡作非为?”

宫人冷汗涔涔,掰碎茶饼的时候,手腕抖得很厉害。

李治被姑母当着宫人的面训斥,神情仍旧淡然,“皇后行事有分寸。”

“有分寸?”常乐大长公主冷笑,“长孙家,褚家,高家,王家,上官家,哪一个不是我大唐的肱骨栋梁?武媚造就的一桩桩冤案,九郎全都忘了?”

宫人心头大骇,银匙子敲在金盘上,发出一声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