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节(2 / 2)

半夏破涕而笑,擦了擦眼角,起身走出阁子。

蔡净尘站在转角的地方,看她出来,双眼微眯,“前天夜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前晚他不当值,去城外接应商队。听阿福说,娘子回来得很晚,而且牛车是直接驶入内院的,为了让牛车穿过夹道,相王命人拆了好几座花架。

蔡净尘细心观察过,跟随娘子进宫的人,全部被相王扣下了,除了刚刚回返的半夏和一个平平无奇的护卫外,其他人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踪影全无。

永安观里里外外的仆从、护卫也有不少变动,被长史以各种理由打发走的人,全是蔡净尘平时觉得形迹可疑的,他正想暗中调查一下,还没下手,人已经全没了。

前晚肯定出事了。

蔡净尘能感受到府中的气氛变了不少。

相王几乎每个时辰都派人来永安观问一遍娘子的起居。内侍事无巨细,不止问娘子见了哪些人,去过哪些地方,连娘子吃了几碗饭、几块寒具都要问得一清二楚,好回去交差。

相王打听得这么仔细,只有一个原因——他需要从这些细节去揣测娘子的心情。

相王明明可以直接开口问的,但他却舍近求远,用这种会引起娘子反感的方式关心娘子……

蔡净尘可以笃定,相王不敢,或者说不想提起那晚发生的事。

娘子一定受了什么委屈。

可娘子言笑如常,除了第一天精神有些萎靡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依旧乐呵呵和使女说笑吃茶,早间去园子里闲逛,午时打个盹,下午起来翻看书坊刊印的样书。

完全不像是受过什么委屈的样子。

他想来想去,没有头绪,那个平平无奇的护卫是圣人送到娘子身边的,他问不出什么来,只能从半夏这里寻求答案。

半夏被突然窜出来的蔡净尘吓了一跳,但是这两天被不停盘问的遭遇让她很快镇定下来,“你没听说吗?前晚宴席上有人想行刺,娘子当时和那些歹人只隔几步远,受了不小的惊吓。都怨我,我没保护好娘子。”

蔡净尘瞳孔翕张,仔细端详半夏的面孔,抬手让她离开,“原来如此。”

半夏在骗他。

他没有因为半夏的欺骗而生气,他知道半夏死心塌地忠于娘子,她选择说谎,说明前晚发生的事确实不能透露给外人知道。

既然隐瞒是为娘子好,那他就不必继续探查了。

第106章

骤雨初歇, 寒蝉凄切。

雨水顺着飞檐坠落, 敲打在青石条铺设的甬道上,时疏时急,水声嘀嗒。

风声呼啸,芭蕉丛肥阔的叶片拍打在一起,发出啪啪的响声。

寝房里点了炉子, 炭火烧得正旺, 鎏金花鸟纹铜炉里赤红一片,烛火摇曳,淡黄的光晕倾洒在铜炉上,光华万千。

裴英娘悄悄睁开眼睛。

帐影朦胧, 木炭毕剥燃烧。端坐炉前的人手里捧着一卷书册, 在灯下细细品读,清峻的侧脸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光。

前晚李旦守了她一夜,昨晚他也来了,每次都是入夜后神不知鬼不觉进来,然后在晨光熹微前默默离开。

今天裴英娘刚睡下不久, 听到窗棱咯咯吱吱响, 凉风拂起纱帘, 一双锦缎皂靴踩在竹根青缠枝蕃莲氍毹毯上, 李旦带着一身寒凉水气,走到屏风外头,看她已经安睡,自顾自翻出书册, 坐在炉前看了起来。

裴英娘犹豫着是继续装睡呢,还是起来和李旦打个招呼。

自从剖白心意以后,他像是突然挣脱桎梏一样,得寸进尺,步步紧逼,以前恪守规矩,言行谨慎的相王,竟然一而再再而三深夜潜入她的寝室。

他肯定提前把使女们打点好了,李治派来的亲卫因为前夜疏忽,被他责罚了一顿,不知今晚是不是还尽忠职守,躲在外面听壁角……

如果闯进来的是别人,早被裴英娘一顿棍棒打出去了,但是这个人是李旦,她一点都不怕,也没有生气。这种时候,知道李旦一直守在身边,她夜里确实睡得更安稳了些。

烛火燃尽,火光急促晃动几下,化为几缕青烟,飘散在空气中。

屏风外面骤然暗下来,李旦似乎看得很入神,依然手不释卷,就着微弱的炭火光芒,继续看书。

裴英娘叹口气,坐起身,掀帘下床,光脚踩着没及脚踝的氍毹毯,走到屏风后面,揭开灯罩,换上一枝新蜡烛。

柔和的灯光如水一般从纱罩中流泻而出,侧间恢复明亮。

葱白裙裾扫过氍毹毯,窸窸窣窣响,李旦抬起头,眼瞳清亮。

他早知道她醒着。

裴英娘被他看得脸上微微发热,点好灯,搂着隐囊,歪坐在铜炉旁的软榻上,“歇会儿罢,别把眼睛熬坏了。”

李旦从善如流,抛下书卷,含笑看着裴英娘,眼神专注。

裴英娘轻咳两声,浑身不自在,眼睛四下里乱瞟,就是不看他。

李旦忽然站起身,高大的身影近在咫尺,带着淡淡的威压,像一座难以撼动的巍峨高山。

裴英娘呼吸一窒。

李旦径直从她身边走过,不一会儿走回来,抖开一条衾被,盖在她身上,把她从头到脚拢得严严实实的。视线落在她光着的双脚和纤巧的脚踝时,动作停了一下。

欺霜赛雪、凝酥娇嫩的玉足,枕在海棠红穿枝曼陀罗花锦褥上,灯光映照之下,红的愈红,白的愈白,引人遐想。

裴英娘感觉到李旦瞬间的紧绷和屏住的呼吸,心口砰砰直跳,赶紧把脚缩到衾被底下,斜眼看着他,神情戒备,说好在等她想明白之前做正人君子的!

李旦嘴角微微勾起,退回炭炉另一侧,挽袖斟了一杯茶水,递到裴英娘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