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节(2 / 2)

直长们心下稍安,相王妃乐善好施,在外的名声不错,不是那种会因为着急上火就无故迁怒于医者的跋扈贵人,他们不用提心吊胆,一面担心病人的伤势,一面还得打起精神忍受病者家人的怒火。

奉御回宫向李治复命。

“刀伤不是很深,不过相王一路奔波,扯动伤口,加重了伤势,午时起有些发热,需要将养数十天。”

李治听完奉御的回禀,长叹一声,打发走奉御,命人召郭文泰。

“陛下,程尚书已将薛大郎、薛二郎送出长安。”郭文泰进殿后抱拳道。他昨天从东宫脱身后躲在暗处观察外面的状况,赶在宵禁前偷偷把薛二郎拎回薛家。

李治点点头,“从今天起,你不必再回相王府当差,去卫府领个闲职,朕另有打算。”

郭文泰面上掠过一丝惊讶,他名为保护裴英娘,其实也暗中观察李旦的动静,圣人召回他,是不是意味着以后不会再让人关注相王府?

圣人的决定,没有他置喙的余地,他收敛神色,俯首应喏。

蓬莱殿外,武承嗣一身戎装,求见武皇后。

上官璎珞怀里抱着一捧卷轴,瞥他一眼,进去通报。

“姑母……”踏进蓬莱殿后,武承嗣跪下请罪,“侄儿无能,只擒住户奴赵道生,秦将军赶在侄儿之前,把其他知情人全杀了。”

武皇后皱眉,“都杀了?”

武承嗣沉声回道:“是的,除了庶人李贤的家眷,侄儿没有找到其他人证。”

李贤已被废除太子封号,降为庶人。

武皇后稍一沉吟,从册立太子起,李治就开始防备她了。这一次抢在她之前带走东宫的余孽,无非是怕她借题发挥,打压其他保持中立的朝臣。

她挑眉一哂。也罢,总归李贤谋反的罪名是洗不掉的,主意是他自己想的,武器是他自己主动购买的,那些勇士侠客也是他吩咐户奴搜罗的,他确实想逼宫,这一点毋庸置疑。

李贤绝无翻身的可能,她现在要做的事,是确定下一个继承人是不是和她一条心。

“承嗣,你觉得英王和相王,哪一个更适合继承大位?”

武承嗣一阵毛骨悚然,脑袋埋得低低的,“侄儿不敢妄议立储之事。”

武皇后微微一笑,“无关国事,你只当是家事。”

武承嗣冷汗涔涔,他不敢敷衍武皇后,犹豫再三,小心翼翼道:“英王年长,仁厚大度,明崇俨曾说他貌似先帝。”

武皇后眉头轻皱。

明崇俨堪为大用,可惜她还没来得及重用他,他就被李贤的人暗杀了。

她一言不发,垂眸沉思。

武承嗣最怕武皇后不说话,因为他无法窥测姑母到底在想什么,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偷偷擦把汗,噤若寒蝉。

他等了半盏茶的工夫,听到武皇后轻笑一声,“倒也简单,你去为我办一件事。”

武承嗣心里一紧,武皇后想让他干什么?

相王府正门前肃静冷清,巍峨的高墙静静矗立,墙后偶尔露出一角华丽的飞檐穹顶,铜铃送出一阵阵脆响。

另开的侧门却是另一番情景,从午后起,秦家、崔家、褚家、裴家、袁家各自派人上门探望裴英娘,顺便谢她昨天给各家送信,提醒他们早做准备。

发觉东宫有异变时,她吩咐阿禄去交好的世家知会一声。

金城坊裴家、褚家早已没落,没有受到波及。两位相公明哲保身,只被围起来看守住。唯有秦家最为凶险,差点被兵士攻入女眷内院,好在秦家家丁仆役大多是老军汉,武艺没有生疏,撑到京兆尹带兵去解救。

长史出面招待各家访客,来客们听说李旦身负重伤,大吃一惊,不好多做打扰,客气几句,纷纷告辞离去。

不一会儿,各家的嫡子带着一车车礼物,亲自上门拜望。

这一次裴英娘露了个面。

傍晚时,听到消息的李显急急跑上门,“阿弟怎么会受伤?”

裴英娘不许他进内院,李旦还有点发热,外人一个接一个去正院,不利于他的伤口愈合,万一感染就不好了。

三言两语安抚好李显,她对阿禄说,“除非宫中来人,其他人上门来,我一概不见。”

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她没有精力再去应付其他人。

阿禄应喏。

眼看天色将晚,半夏又催裴英娘用饭,怕她顶不住。

她随便吃了碗热黍臛,拆掉发髻,卸下簪环,回到东间卧室。

直长们在为李旦换药,头几天要每隔几个时辰换一次。

他肯定很疼,鬓边汗湿,出了一身汗,却一直没醒,伤口痛得厉害时,没有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唯有眉头紧紧皱着。

等直长们换好药出去,裴英娘帮李旦擦身。

从昨晚睡到现在还不醒,一定是太累了,累到忘了身上还有伤,忘了要遮掩,就这么昏睡,什么都暴露了。

这是他的习惯,痛了,不舒服了,不高兴了,一点表现都没有,因为表现了可能没人在意,后来就喜欢藏着掖着忍着,融入血肉的习惯。

怕她担心,就什么都不告诉她,受伤了也不说,这么一路骑马赶回来,伤口该有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