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节(1 / 2)

近侍们垂下头。

他们看着相王妃一天天长大,深知她本性温顺,谨小慎微,不是那种得志猖狂、不管不顾的人,可她今天却做出如此莽撞的事……想来想去,近侍们一致认为,相王妃的反常,必定是因为先帝亡故,伤心过度的缘故。

其实裴英娘已经不伤心了。

生离死别,悲欢离合,世事皆是如此,不能过于沉浸在悲伤当中。

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大明宫再没有任何让她留恋的东西。

韦沉香以为李治走了,她失去靠山,会彻底沉寂下去,任人欺辱。

恰好相反,没有顾忌,没有留恋,她反而不必再隐忍。

山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她最后回头看一眼伫立在晴空下的含凉殿。

阿父,小十七走了。

第196章

李显看着卫士递到自己跟前的珠花, 张大嘴巴。

这珠花他认得, 十七娘喜欢轻巧精致的首饰, 守孝期间她常常戴这种颜色素淡、样式简单的头饰。

十七娘向来很受内外命妇的追捧,她簪什么花, 第二天, 坊市卖的那种花价格一定会暴涨。她梳什么发式,三四天后, 长安贵妇们立马跟风效仿。

她戴珠花, 命妇们有样学样,佩戴珠花蔚然成风。

十七娘的珠花颜色与众不同, 是一种没法比拟的本色,李显一眼就能认出来。

一人走到李显身前,抬手接过珠花, 挥退卫士,“知道了,你们退下。”

是八郎相王。

卫士们不敢走,犹豫着看向李显。

李显挥挥手, “走吧走吧,你们快走!相王妃想带走谁就带走谁,你们别拦她。”

卫士们躬身告退。

李显神色忐忑,伸手去扯李旦的衣袖, “阿弟……”

李旦往旁边躲了一下,避开李显,把珠花收进袖子里, 淡淡道,“陛下,你想查什么?”

李显感觉到他的生分,颓然道,“我、我只是想摸清宫里的情况,母亲的权力太大了……”

“那你应该从蓬莱宫那边入手,你查阿父身边的人,查不出什么。”李旦扫李显一眼,“是不是韦氏怀疑我、英娘和令月私下里瞒着你扣下阿父的东西,所以才要彻查含凉殿?”

脑袋里嗡的一声,李显脸上涨得通红,“阿弟,我没那样想过!”

“你没有,不代表韦氏没有。你纵容她调查含凉殿的近侍,外人看来,就是如此。”李旦沉默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七兄,母亲绝不满足于当一个手握大权的太后,你要当心她。”

李显怔了怔,追到外边回廊上,“阿弟……”

母亲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她可是权倾朝野的皇太后呀!古往今来,哪个太后能像母亲这么风光?

回廊里空荡荡的,风声呼啸,李旦早已经走远。

狂风卷起车帘,冰冷的雪花时不时扑进车厢里。

李旦掀开锦帘,出宫的时候天色还好,不知何时忽然落起大雪,天边阴沉。

“落雪了?”裴英娘从他怀里钻出来,伸长脖子往外看。

他低头一笑,捧起她亲几口,手盖到她额头上,奉御刚刚为她诊脉,说她身子虚弱,这种天气要格外注意保暖,不能受凉,“冷不冷?”

裴英娘摇摇头,往李旦怀里缩,她整个人都懒懒的,牛车走得很慢,并不颠簸,不过还是靠着他最舒服。

他马上要去梁山了,之前从洛阳回来得匆忙,没有带行李,相王府倒是留了不少冬天穿的大毛衣裳,再开府库找几匹蜀锦,让绣娘连夜赶制,多裁几件给他带走。

想着想着,她窝在李旦怀里睡着了。

到了隆庆坊,李旦没有叫醒她,牛车直接驶进相王府内院,他解下身上穿的大氅罩住她,抱她下车。

她太轻了,倚在他怀里愈发显得娇小,冬日严寒,得把她养胖点。

雪落得很大,一转眼的工夫,庭院的太湖石上已经覆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房里烧了火盆,衾被里罩了汤婆子,火炉床四面纱帐密密匝匝围着,温暖如春。

使女掀开床帐,李旦矮身把裴英娘放到床榻上,她梦中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抱着软枕蜷成一团。她怕冷,睡觉时总是喜欢抱着点什么,他在时抱他的胳膊,他不在就抱枕头。

李旦忽然起了玩兴,故意扯开枕头。

裴英娘皱起眉头,紧紧抱着枕头一角不放,半个身子都跟着坐起来了,双手在空气里乱抓,最后抓到结实的胸膛,她没有醒,下意识觉得这个枕头比缎面的软枕抱起来更暖和,迷迷糊糊往他怀里扑,扒在他身上,这回终于睡踏实了。

李旦苦笑,原本是为了逗她玩,这下好了,被她压倒在床上,只能陪她一起睡。

屋外搓绵扯絮,大雪落了整整一夜。

翌日天光大亮,雪光映在窗前,清亮冷冽,海棠红窗纱被照成淡淡的退红色。

裴英娘支起窗户往外看,双眼微觉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