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臣是治国帮手,而酷吏,只是工具。
等到鸟尽弓藏,就是丘神勣和蔡净尘的死期,武则天会把他们利用得彻彻底底,连渣都不剩。
蔡净尘低声说,“我不需要后路。”
裴英娘皱眉。
前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环配叮当,香风细细。
几名梳双鬟髻,穿高腰裙的年轻宫婢手提花篮,说说笑笑着穿过长廊。
长廊那头,一个高大的男人正往裴英娘的方向走过来。
看到蔡净尘,他眉头紧皱,脚步加快。
李旦过来接裴英娘了。
蔡净尘停下来,目光和李旦相接,两人都不动声色。
他看着李旦,嘴唇翕动,小声说:“殿下,洛阳人王庆之纠结市井闲汉,意图诬陷太子谋反,我把人扣下来了,您要小心。”
等李旦走近的时候,他转身离开。
第210章
李旦走到裴英娘跟前,目光落在她微红的前额上, 眉心紧拧。
“阿兄。”裴英娘向他解释, “四郎提醒我留意王庆之——王庆之诬告你?”
李旦点点头, 不想多说王庆之的事,抬手抚一抚她的眉心,“母亲为难你了?”
裴英娘刚刚向女皇稽首,额头磕得有点红。
“没有。”她说, “只是问几句话而已。”
李旦不语,手指轻揉她的前额, 眉心周围一圈有些泛红。
裴英娘笑了一下, 拉拉李旦的手, “阿兄,你放心,我真的没事, 我现在可是祥瑞呢!”
李旦嘴角一扯,勉强回了个清浅的笑容。
他们相携踏上台阶, 走进长廊。
廊道两边遍植紫薇树, 花满枝头, 缤纷灿烂,风从不远处的湖面吹来, 树叶细枝沙沙响,树影婆娑。
两人一路慢慢走过去,一个明眸皓齿,未语先带笑, 说话声音细而柔,一个沉默而温和,时不时低声附和一两句,平淡的语气里满蕴缱绻情意,风吹衣袂飘飘,正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一名头梳高髻,穿石榴红窄袖衫,绛紫半臂,肩披锦帛,系泥金罗裙的宫婢站在花树下,踮起脚张望,“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感情真好。”
她身后的几个宫人对视一眼,挤眉弄眼。
其中一人拍拍满脸歆羡的宫婢,“团儿姐,那可是太子殿下,你莫要惹祸上身。我看武家的几位郡王都挺喜欢你的,嫁给郡王,不比跟着太子担惊受怕好多了?”
出了一位女皇帝,宫里的宫婢们心思活泛起来。
千金大长公主紧锣密鼓,忙前忙后,为女皇挑选俊美的郎君,填充控鹤府。她们是女子,生得再貌美,模样再勾人,女皇也不会宠幸她们。
如花一样的年纪,她们怎么甘心就这么老死宫中?趁着年轻娇嫩,赶紧搭上常在宫中行走的郡王们,说不定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以后捞一个国夫人当当。
魏王武承嗣和武家郡王其他郡王是宫婢们的头号选择,现今武家男儿炙手可热,世家们都抢着和武家联姻。千金大长公主的孙子就娶了武家的一名小娘子。
女皇登基后,册立武承嗣为魏王,其他诸堂侄为郡王。其中汉阳郡王武六郎很喜欢团儿,每次进宫都要找机会和她说说话,想纳她为妾。
团儿翻个白眼,两手叉腰,“你们懂什么?”
宫婢们笑成一团,这个道:“团儿姐,你是不是嫌汉阳郡王生得太磕碜了?”
那个嬉笑着说,“团儿姐,太子确实俊秀无双,相貌堂堂,宫里盼着伺候太子的人多了去,可没人敢呐!太子妃不是好惹的!”
团儿抿唇一笑,任宫婢们讨论得热火朝天,她眼巴巴看着李旦沉稳如山的背影,一脸算计。
待宫婢们走开了,一个穿黑红间色裙的宫人拉着团儿走到墙角的假山旁,小声劝她,“团儿姐,你不会真的想接近太子吧?你没听女史们说吗?太子妃是陛下带进宫的,从小和太子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太子把太子妃当成眼珠子一样疼惜,事事比婢女们想得还周到,吃的喝的玩的,什么都操心,成婚这么几年,太子身边连一个侍妾美姬都没有,太子妃正当青春,美貌如花,又有多年相伴的情分,想必太子心里还喜欢得紧……团儿姐,你还是收敛些罢!况且太子自身难保,哪里比得上武家的郡王们?汉阳郡王前几天不是才刚送你一枝镶琥珀的蝴蝶金钗吗?”
团儿轻蔑一笑,昂起下巴,“这你就不懂了,你以为陛下重用武家人,以后武家的郡王们就真的能一直得意下去?”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又翻了个白眼,“我才不像那些眼皮子浅的憨货那么蠢,太子才是陛下的亲生儿子,我可以肯定,陛下心里还是向着太子。而且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汉阳郡王不过是贪图我的美色罢了,得手以后早晚会厌倦我。太子不一样,他对太子妃那么好,眼下他处境艰难,我这时候为他排忧解难,他感念我的恩德,以后自然也会对我好……”
她越想越觉得值得冒这个风险,眼珠骨碌碌转来转去,“你等着吧,我早晚能扬眉吐气!”
和她交好的宫人深知她性子倔强,胆子奇大,叹息一声,没有再劝。
李旦和裴英娘回到甘露台,虽是傍晚时候,天已擦黑,仍然热得人喘不过气。
裴英娘汗湿衣衫,先去净房洗漱。
洗到一半,珠帘外响起脚步声,一双手拨开帘子。
李旦走了进来。
裴英娘惊呼一声。
半夏和忍冬脸上涨得通红,手脚僵直,不知道该赶他出去,还是先帮裴英娘洗完。
李旦淡淡扫她们一眼。
两人打了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