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兄弟趁机进谗言,说裴宰相曾当众和人说过女皇已经垂垂老矣,不如扶持太子这之类大逆不道的话,触动女皇心底的忌讳,女皇勃然大怒,裴宰相被捕下狱。
李旦名为主审,其实根本插不了手,裴宰相到底有没有谋反,全看女皇消气与否。
裴英娘问李旦:“裴公是不是故意的?”
刚好选在她即将生产的时候上书,可以最大程度撇清李旦暗中撺掇的嫌疑,人人都知道他整天待在上阳宫,和裴宰相几乎没有来往。
李旦颔首,道:“我有分寸,不必忧心朝堂上的事。”
裴英娘嗯一声,说:“阿兄,钱够用么?我私库里攒了很多钱,随你使。”
有钱能使鬼推磨,收买人心,私买武器,搜罗人手,打探消息,不管干什么都需要用钱,李旦不缺钱,不过要干大事,钱当然越多越好。
李旦无奈,拧一下她的鼻尖,“不怕我把你的金银财宝花光了?”
她很喜欢攒钱,每到逢年过节时,她总会吩咐使女把所有账本搬到她房里,一本本亲自对账。
回廊两边的花池子里栽植玫瑰花,微风阵阵,浓香扑鼻,裴英娘小心翼翼往前走,笑着道:“花光了也不要紧,反正你跑不了。”
李旦怔了怔,唇边扬起一丝清浅的笑容,紧紧扣住她的手。
裴宰相的事很快出了结果,即使没有任何证据,女皇依然决定驱逐裴宰相和其他几个当众表示厌恶张易之和张昌宗的朝臣。
李令月每隔两天去一趟紫微宫,张家兄弟是她举荐给女皇的,二张虽然丝毫不感念她的引荐之恩,但表面上对她还算客气。
“母亲老了。”这天李令月回到甘露台,和裴英娘感叹道,“我听羊仙姿说,母亲也开始大量服食铒药。”
张昌宗和张易之长相俊美,通音律,会所有世家子弟擅长的游戏,同时精于炼丹之术。
裴英娘挑眉,没说什么。
太宗李世民极有可能因为长期服食丹药,导致中毒,因此病逝。女皇现在也吃丹药,但历史上她吃丹药的效果很好,可能是体质差异造成的。
李令月完全不需要为女皇担心。
※
裴宰相并非第一次遭到贬谪,这一次女皇将他贬去括州。
女皇对二张的维护,引得朝野侧目,有裴宰相犯颜直谏,随即遭到贬黜的教训在前,其他人暂时不敢触女皇的霉头。
二张愈发骄横,借着为女皇编撰《三教珠英》为由头,继续出入内宫,尽收天下文词之士为学士,以崔融、苏味道、王绍宗为首的大臣尽数依附二张兄弟。
二张的势力迅速膨胀,女皇达到扶持亲信、遏制李旦的目的,但是她没有意识到,她对二张的袒护,让越来越多的寒门学子也开始不满了。
李旦按兵不动。
离裴英娘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甘露台的气氛一日比一日紧张。
民间老百姓们茶余饭后讨论的话题,也逐渐从田地里的庄稼、南北市的米价转移到太子妃即将生产上。
那可是永安公主的孩子啊,有神佛仙人庇佑,一定和普通人家的孩子不一样。
六月初八那天,还是半夜的时候,屏风前烛火摇曳。
李旦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呻吟声,立刻从梦中惊醒。
裴英娘蜷缩成一团,满头是汗。她疼得厉害,脸色发白,手指紧紧攥着被角,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他五内如焚,来不及穿衣,光着脚出去叫人,然后回到内室,抢过半夏绞干的帕子,帮裴英娘拭汗。
仆妇们来回忙活,奉御、直长和接生的宫人都到了,他们经验丰富,就着烛火看一眼,就知道确实是生产之兆,催促李旦离开。
奉御小心翼翼道:“殿下,太子妃就要生了,请您回避。”
李旦掰开裴英娘抓着锦被的手,让她抓着自己,他想安慰她,可喉咙里却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裴英娘忍着阵痛笑了笑,推他走,喘着劝他:“阿兄,你、你先出去,一会儿就好了。”
李旦也笑了笑,帮她理好散乱的发丝,柔声道,“乖,十七不怕,我就在这里陪你。”
生孩子有什么好看的!裴英娘还想劝他,一阵剧痛袭来,她呜咽一声,没心思管他了。
第225章
妇人生产之际, 产房一般要另外布置, 李旦不讲究什么忌讳,上阳宫又是他的地盘, 因此产房就设在寝殿内,没有挪地方。
昭善听到主殿人声鼎沸,里外回廊次第亮起灯盏, 连忙将睡梦中的李令月叫起来,“贵主,太子妃发动了。”
李令月匆匆挽发,披衣赶到甘露台。
稳婆、奉御一早就安置在偏殿内居住, 事事都是齐备的, 殿中宫婢、内侍来回奔忙, 有条不紊, 忙中不乱。
李令月风风火火冲进房,发现李旦还守在榻床边,皱眉道:“八兄,你怎么还不不出去?”
宫婢们在一旁期期艾艾的, 她们试图劝李旦出去,但碍于尊卑身份,没敢把话说得太重,不能像李令月一样这么直接地赶人。
李旦眉心紧拧,没答李令月的话,听奉御禀报说还没到时候,头也不抬地指挥半夏和忍冬, “去厨下准备汤饼毕罗。”
裴英娘得吃点东西,不然等下生的时候没力气。
忍冬去厨下传饭,那边知道太子妃要生了,不敢怠慢,这几天每晚都有人守着炉灶,不一会儿送来大碗的鸡汤面、单笼金乳酥、天花蕈毕罗、煎饼绣丸。
鸡汤油汪汪的,没有撇掉油脂,汤里加了许多味药材,都是特地为产妇准备的,半夏取了一小份给奉御一一尝过,才送到床头前。
李旦扶裴英娘靠坐起来,喂她喝下小半碗,撕开金乳酥和绣丸,喂到她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