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节(2 / 2)

几名卫士忽然暴起, 制住副将和另外一个身量稍矮的男子, 七八个甲士同时从不同方向围拢过来,拖走两人。

事情发生得太快, 周围的人半天反应不过来,面面相觑。

部属急忙禀报与孙成珂知道,他翻了个白眼, 挥挥手,“我就是个大老粗,只知道听从太子殿下的命令行事,既然下令抓人的是殿下, 他们肯定犯了什么事, 你们别管。”

部属应喏。

孙成珂心里暗骂, 副将是他的同乡, 要是他真的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会不会连累自己?好不容易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立下大功,就等着殿下登基论功行赏了,要是因为副将坏了他的好事, 他得怄死!

长生院内,蔡净尘跃下院墙,拍拍袖角蹭到的灰尘,走向内殿。

一只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的蹴鞠滚到他脚下,他脚步一顿,弯腰捡起皮球。

“吧嗒吧嗒”,穿一身锦缎春衫的皇太孙迈着小短腿, 慢条斯理走到他面前,盯着他手里的皮球看。

粉妆玉琢的小郎君,唇红齿白,眉眼几乎和娘子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就是不大爱说话,这一点好像遗传自他的父亲。

蔡净尘把皮球送到皇太孙手上,宫婢们笑着走过来,哄皇太孙去花园里玩,那边地方更大。

皇太孙脾气好,抱着皮球,朝蔡净尘点点头,跟着宫婢离开。

凉亭里,裴英娘放下热气萦绕的细瓷茶杯,看到蔡净尘蹲在长廊前发呆。

半晌之后,他站起身,朝她走过来,禀报院外的情况。

知道孙成珂和那些人没有关系,裴英娘淡淡嗯一声,和她预料的差不多,武人大多信奉用战功说话,和后宫的牵涉不多,不会算计得那么深。

李旦抓到埋伏在孙成珂身边的副将,应该很快能顺藤摸瓜,查出幕后主使。他从自己身边人查起,不用她出手,她只需要静等审问结果出来。

她端起凉下来的梅片茶,浅啜一口,“四郎,等事情了结,你离开中原吧。”

蔡净尘身子紧绷,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拳。

娘子说过让他好自为之……他以为娘子不想管他了。

裴英娘看着杯中碧绿的茶水,晒干的花瓣吸饱水分,重新绽放,她撩起眼帘,“记住,永远不要回来。”

李旦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必将是稳定人心,而稳定人心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清算酷吏,让百姓们出口恶气。酷吏伏法,大快人心,百姓们同仇敌忾,齐颂主上圣明,再多的不满和矛盾,都能暂时平息。

张易之兄弟的从兄、武家人,丘神勣,周兴,还有蔡净尘,都在酷吏名单上。

凉亭外一株株杏树,捧出一团团娇艳浅粉,花瓣纷纷扬扬,洒落一地。

蔡净尘单膝跪地,“是。”

这时,远处突然响起悠远的钟声。敲钟的人不慌不忙,每一声钟响平稳从容,肃穆而沉缓,在炽烈的艳阳下,在柔媚的春风中,钟声如潺潺的水波,缓缓流淌开来,越过重重宫闱,越过高耸的城墙,越过胆战心惊的人群,传遍紫微宫的每一个角落。

厮杀结束了。

裴英娘缓缓站起身,迎着刺眼的日光,踱出凉亭,问一旁的上官璎珞,“退位诏书准备好了?”

上官璎珞点点头。

诏书由她亲笔书写,只等女皇过目。

这一场政变进行得异常顺利,并没有持续很久。

女皇染病,群龙无首,被卢雪照骗到政事堂的大臣们看到羽林军统领打出光复大唐的旗号,几乎没有犹豫,立刻俯首臣服。

薛绍负责看守洛阳四门,南北东西要道戒严,虽是大白天,城里却静悄悄的,武侯骑马巡逻,长街内外唯有清脆的马蹄声,一百多座里坊,没有任何人反抗。

皇城已经完成交接,坊市间平静祥和。

张宰相、杨知恩等人兵分几路,从洛阳最外围开始,逐步往里深入,抓捕张易之的从兄弟、武家族人,以及二十几名为虎作伥的酷吏和轻浮文士。

宫城内,李旦亲自领兵围剿依附二张的党羽,一路所向披靡,摧枯拉朽一般,摧毁二张精心布置的亲兵。

玄武门。

执失云渐登上箭楼,扫视一圈。

玄武门工事坚固,北衙禁军驻守于此,夹墙外就是大统领和部属平时处理公务的地方和起居之所,控制住玄武门,等于控制整座宫城,这道城门举足轻重。

成王败寇,只在一瞬间。

但没人知道李旦此前做了多少准备,政变看似简单,不是因为对手太弱,而是他已经提前预设方方面面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准备好应对之法,就如对弈时,步线行针,环环紧扣,所以到了收网的时候,才锐不可当,水到渠成。

不管发动政变的理由是什么,都不宜拖得太久,否则遗患无穷,必须快刀斩乱麻,抢占先机,一击即中,尽量把影响降到最小。

天边云絮舒卷,骄阳时隐时现,云层缝隙间洒下大片光晖,甲士们静静屹立在城墙上,铠甲边沿镀了一层金光。

执失云渐低头系好兽皮箭囊,宫廷内斗不断,纷争不息,绝不是好事,但愿这是最后一次玄武门事变。

家仆走到他身后,为他披上一件白氅,轻声说:“阿郎,方才魏使者带着太子殿下的手书来认领魏三郎的尸首,右卫将军没有为难他,准许他带走魏三郎。”

执失云渐点点头。

秦岩和蔡净尘暗杀魏三郎后,他一直待在北衙,北衙卫士已悄悄换上李旦的人,这些人在战场上历练了几年,个个神勇,但毕竟回京不久,身上难免还有几分粗莽野性,必须由他坐镇管束。

家仆环顾左右,踌躇了一下,“阿郎……长生院那边传来消息,太子妃此刻就在里面。”

执失云渐怔了怔,这种时候,太子为什么要十七娘冒险入宫?她不是应该待在甘露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