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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青雀台 童柯 4061 字 6天前

这段话简直当头棒喝, 杜漪宁一直以为那是现代的产物,见京畿都没这东西,以为必然是没出现过的, 就没多调查。

她实在太小看古人的智慧了, 他们非但不好糊弄, 还非常懂得找话语漏洞。甚至因为过早开蒙,学习四书五经与君子六艺, 从小被灌输的知识比现代人只多不少。

她不能再当自己站在巨人肩膀上了, 她紧张之后,又暗暗让自己沉着应对,幸好遇到的是最单纯的魏司承, 别的皇子可没那么容易应付了。

“这可能是什么时候翻看书册看到, 又忘了吧。”

“这样啊。”

果然,魏司承没有多问。

幸好九殿下只是单纯的疑问,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她就特别喜欢魏司承独独对她的体贴。

见他的关注力都在自己身上, 并未留多余视线看身后那秦水嫣,她心情才好受了许多,她知道,自己于他,应是特别的。

有她在的地方, 他不会看别人, 她享受着这样的对待。

她在见到他本人前, 一直听闻九殿下容貌冠绝京城,特别是那纯净无垢的气质令人想入非非。其实那些宫女常年待在宫中, 能接触的人就那么多, 身为受宠皇子必然成为她们重点垂涎的对象。

她以为不过尔尔, 可真当看到本人,才知道美貌真的能冲击人,谁不想玷污那白纸呢,看着他堕落,看着他眼中满是欲望的模样,该是怎样的成就感。

“那你这只手笼又是哪儿拿的?”

“看到崇音的小厮手上戴着,便拿来瞧瞧,正打算呈给三哥看看。”魏司承是忠实的三爷党,素来是三爷犯了什么事,他都会去说情,由于淑妃的关系,他没有成为别的党派的可能。

“你说的是李府的李崇音,那位最年轻的茂才?”

“你也听过他?”

杜漪宁掩嘴而笑:“谁能不知道他呢,偶遇过几次,我认识的几位世家小姐常常说到他呢,那真是让人见之忘俗的人。”

……

魏司承再次上车,坐在软垫上,手上还拿着那张杜漪宁给的图纸,缓缓闭上了眼。

“九爷,是它有问题吗?”秦水嫣柔柔地问。

“我只是在想,她是一直如此,还是以前的我没看清。”或是刻意忽略了她身上的违和感与漏洞。

他始终相信,杜漪宁是不同的。

他还记得初听杜漪宁的《咏鹅》时,对这女子的惊艳,他从没想到,世间有女子居然如此有才华,偏生又如此柔弱娇美,性格多变又狡黠,似乎永远都没有她解决不了的事,有别于所有闺阁女子。

再是后面她踏春时出的《春晓》,更让他觉得,世间唯有此女值得最好的对待。

她是朝阳,是他在宫廷中的曙光,也是憧憬。

但现在,这憧憬,有了一道裂缝。

杜漪宁看着魏司承的马车远去,在众多婢女的搀扶下进入车内。

入内后,她的神色几度变化,侍女端来暖汤,她手一挥,汤水将那侍女的手背烫红。侍女不敢说话,跪在旁边,喊着小姐饶命。

杜漪宁按着太阳穴,不耐烦听:“安静,头疼。”

众婢女噤如寒蝉。

杜漪宁穿越之始,犯了很多穿越前辈容易犯的错误,她起初以为是在拍古装戏,说了无数胡话,那异常表现与原来沉静的杜家千金相差甚远,等她发现时为时已晚,她被杜家人认为是妖魔鬼怪附身,道士来做过法,她被当做怪物,导致那杜家夫人到现在都与她不亲近,看着她的目光总是透着诡异。

后来她发现那宰辅父亲要把她送去道庵,她才惊觉古代真不是几句失忆就能蒙混过去的,她必须要自救。

她无论怎么说都是文科生,背几首不在话下,在她发现这是一个历史上没出现过的朝代后,她就知道她的机会来了,她自然不会学那些穿越前辈随意背诗。

古人作诗,都是根据情境与自身经历而作,她前头已经吃过亏了,当然不能再堕现代人的骄傲。

在她要被送走的前几日游湖时,见到一群白鹅路过,她灵光一闪,便念出了到现在还是幼儿启蒙的《咏鹅》,那以后,连圣上都对她赞赏有加,神童之名便伴随她左右。

她成功让宰辅父亲放弃送她出家,也成为京城最有名望的世家女,再过几年,京城第一美人的头衔也必然非她莫属。

她也因此进了淑妃娘娘的眼,与几位皇子有了交集,特别是其中有望登基的……

一个时空只能有一个气运之女,她刚开始也是小心观察周遭,没发现任何其余怪异现象,便渐渐认定这个世界独独她气运最强,所有配置皆是皇后命。

平平静静过去了那么多年,为何会突然出现一个疑似的穿越者。

她必须要找到这个人!

静居。

云栖将那露指手笼再次呈现上去。

“这并非奴婢的主意,其实奴婢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只是见人戴过,就借花献佛了。”她本来也没居功的意思。

“你为了逃避我,连这种事都可以撒谎?”李崇音俯身下来,半蹲在云栖身边。

李崇音的声音很轻,看似温柔,实则里面是用了一丝内力的,心智不坚定的人很容易被蛊惑,说出心里话。

在逼供这方面,李崇音是非常得心应手的。

李崇音不会刻意引诱女子,但只要有需要,他可以随时切换出能让人心房失守的语气、神态。

所以她总是怕他忽然温柔下来,那代表他要坑人了。

仿佛就在耳廓边的低语,云栖只瞬间迷茫了一下,暗暗掐了下大腿,清醒过来。

“不是撒谎,是事实。”云栖闷声着说,“是我做的,我会认;不是我做的,我不会认。”

这话说的肯定,对上云栖清冷的表情,看来是真的了。

“行,我知道了。只是你否认是真的,想远离我也是真的吧。”

“……”无法反驳。

“我一直奇怪,除了逼你来我这里外,我还对你做过什么过分的事,何至于此?”李崇音猛地捏住云栖的下颚,似想看清这个婢女的内心。

“唔!”云栖闷哼一声,抬头就撞入一双淡琥珀色的眼,里面没有往日的平淡,似乎这个无情的人心底,也有少年的迷茫,也有渴望被理解的冲动,也会有疑惑。

“云栖……不敢。”云栖艰难道。

他还不是几年后那个谈笑间樯橹灰飞的人,他现在还只是强迫自己成长的少年,看着他罕见的露出真实情绪,云栖有些动容。

她拼命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心软,否则万劫不复。

李崇音一笑,早知她能藏这么深,必然不会认真回他。

他猛然站了起来,不想再透露丝毫,只崩出一个字:“滚!”

云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很快就消失在书房了。

良久,李崇音捂着半边脸,他的所有表情都盖在手掌下,低声道:“我居然会期待一个婢女。”期待那一点真心。

云栖喘着气回到偏房,有些混乱,还有些不忍,她不断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她走了几步,就看到满是羞愧的佩雯等在那儿。

佩雯张口要解释,云栖摇了摇头,她知道佩雯会供出她,很可能是受了李崇音的魅惑之术,他懂得如何运用自身优势,没有足够的定力,是非常容易被他迷惑的。

佩雯以为惹怒了云栖,不断道歉。

一咬牙,将包裹着五锭银子小布包塞入云栖怀里。

“这个是我们商量给你的,不要还回来!”

云栖再回神,只看到佩雯跑的快没影了,就这样,云栖阴差阳错地充实了自己的小金库。

第二日正是除夕当日,过了今日,云栖也长了一岁,在庆朝已是能谈婚嫁的年纪了。

当然,大户人家至多是定下婚约,还是会等女子及笄后再行嫁娶。

她一早就穿上了孔妈妈送来的袄子,这是早就让绣娘们备下的新年袄衣,根据院里婢女的等级,花案稍有不同。

云栖哈了一口气,一开窗户就看到银装素裹的院落,大雪下了一夜,刚停了,真美啊。

几个丫鬟正在勤勤恳恳地扫着道路上的积雪,偶尔嬉笑打闹。

她已向孔妈妈请了一日,今日要去懋南院帮忙。

孔妈妈上会儿差点惹怒二夫人,现在看到云栖,就想到她和三公子之间那若有似无的感觉,暗道自个儿还是少插手,若三公子真有意,将云栖纳入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她何必当这个恶人。

云栖比平时更早起来,没想到其余人早就在了,大多婢女看到云栖,只轻轻颔首不提其他,她们还是有点怂云栖的。

云栖用着早食,听着其他婢女聊着,忧心提到,李崇音的书房彻夜通明。

书房门外,有侍卫把守。即便是司书司画这些一等婢女也不能靠近,便是送汤水也不得进。

没多久,云栖看到远处被众婢女小厮围在中央的李崇音。

早没了昨日那情绪失控的样子,他依旧众心捧月般地立在众人之上,云栖觉得自己真是太有闲心,这可是被敌国大将都称作神算子的男人,岂会短短几句就被打倒,她何需操这个心。

众婢女小厮都说着吉祥话儿,李崇音也吩咐娄尚分着年节赏钱。

满是欢声笑语与争抢的声音,云栖本就被罚了月钱和赏钱,自然不用上去。

她轻轻朝着李崇音方向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并未看到,李崇音朝着她消失的方位,驻足了一会。

整个李府道路已被粗使丫鬟扫净,几步就能看到挂在上头的红灯笼在白雪映衬下飘荡。

她到懋南院的时候,余氏刚起了没多久,看到她扬起了笑脸:“先去暖炉旁烘一烘。”

云栖暖了身子后,接过无端递来的篦子,为余氏慢慢梳着头。

两人脸上都不自觉带着笑,温馨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