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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青雀台 童柯 3312 字 6天前

云栖每次来到李崇音的书房, 都有种仿佛被看穿的压迫感。

李崇音将书简放在檀木桌上,亲自点了一根佩兰香柱, 清凉醒脑的香雾袅袅升起, 佩兰又被称作醒脑草,香气宜人。

云栖看到他的动作, 手指蜷了蜷。

李崇音偶尔还会加上侧柏叶、白芷等,从医的角度来说,可去湿痹, 防风寒,但这并不是云栖突然紧张的原因。

每当李崇音燃香,就代表着他手上沾了一次血, 他燃香仅仅为淡化身上的血味。

果然看到他头发还沾着一些湿气,他方才曾沐浴焚香过。他说过生命是宝贵的, 需尊重对待。

而且每每这个时候, 他都显得异常沉默冰冷, 这种时候云栖一般不招惹他。

可现在来都来了,随意离开是不现实的。

他有些疏懒地靠在竹椅上,翻看刚新增到书架上的一本兵法书, 目光扫了一眼云栖,眼神在她头上的桃木簪子上略微停顿了几下。

“你也算是稀客, 说说吧。”若不是亲眼看到, 李崇音以为这小姑娘恨不得离自己越远越好, 把他当做猛禽似的, 一直避着。

所以每当遇到这个小姑娘, 李崇音都会稍稍收敛,以免将人推得更远。

他虽坐着,却给云栖一种俯视的错觉。

云栖深吸一口气,将发生在东苑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你想救她。”李崇音陈述着。

云栖沉默了会,也不否认。

“你做不到,就想到找我,但你怎么确定我就能行?”李崇音好整以暇得望着她。

“我只是想试试。”你当然行,只是你若不愿,有一万种理由能拒绝我。届时我就为紫鸢选个好的殡葬处,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若我答应,你能给我什么?”

“……再做一碗长寿面?”

李崇音一整天紧绷的脸,噗地一下笑了出来。

打破了整个书房宛若被冰筑起的高墙。

李崇音不置可否,但答应会跑一趟。两人之前有亦师亦友的相处,后又有一面之恩,于情于理李崇音都不会拒绝。

“这事我还未了解清楚,仅听你一面之词,我也做不了任何保障。”

“我知道的,这便足够了。”

“云栖。”

“是。”

“你还未喊过我兄长吧。”

“……”两世加起来都没喊过几次,实在是他们两之间完全没那情谊,云栖酝酿了一下,打算喊一声。

李崇音却挥了下手拒绝:“不是发自内心的承认我,便不喊。”

离开前,他忽然回眸道:“你选择不自己扛,而是来找我,这点很不错,总算没白教你。”

不逞强一些自己不擅长的地方,是云栖的优点,但也同样的,有些无趣。

他很期待什么时候,这个进度有度的小姑娘,能出现意外。

一直稳着,有什么意思。

他这话中,伴随着一丝笑意。

其实他很少笑,特别是这种真心实意的。

云栖垂了目光。

这人是妖魅,少看,便能守。

李崇音离开,屋内就剩了云栖一人。

烛光晃了晃,云栖才如梦初醒,他居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太过顺利,让云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进来时,全身都是紧绷着的,并未细看书房。

此时却发现悬挂在墙上的书画,被换成了一副精心装裱的书法。

云栖觉得有些熟悉,不由自主地走近。

越近,越慌乱。

是……她写的!

在静居的那段时间,时常被要求练习行书,这是其中他最为满意的一副。

但云栖怎么都想不到,他会留下它,还装裱在这么显眼的位置。

云栖真实地被吓到了。

如果她真是十来岁的小姑娘,也许会再次迷恋上他。

无论他有什么用意,都有可能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心神荡漾。

他总是无声无息得占据他人的思想,令人不由自主地去猜测他的用意。

李崇音先去了云栖说的事发地,原地已经没了那婢女的踪影,只有地上一滩血以及瑟瑟凉风中打扫的粗使婢女,看到那么多血,她们吓得都要哭出来。

也是姚氏实在恨透了,这才没彻底灭杀紫鸢,还打算慢慢折磨着。

余氏还在安抚哭得不能自已的姚氏,姚氏脸上的妆容也全哭花了,平日看惯了余氏笑话,没想到有一日会被人看自己的笑话,还在余式面前,多重打击下彻底没了形。

看到他来,余氏还讶异了一番,平日里倒不是她拘着李崇音不让管事,而是他本身要处理的事很多,也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这些事他是连打听一下的兴趣都没有,今日是什么西北风把他给吹来了。

李崇音说自己略通医理,想来看看。

这也不是假话,李崇音的确会不少东西,单单是云栖的药理能力就是他亲自教的。

李嘉鸿半生不死地躺在那儿,低低吼叫几声,偶尔清醒也是目眦欲裂的,几个大夫看过后都摇了摇头。

说来也奇怪,李达处处风流,但女子却极少能受孕,就是与自己夫人也只有一嫡女。

所以对于这个庶子不能够人道,异常在意。

李崇音发现李嘉鸿那处并未完全断裂,还半断不断的续在哪儿,若是有对经脉接合术高明的大夫倒是可以试试,但这只是纸上谈兵,没几个这样的大夫。接不好,这块东西依旧会坏死……

与其想办法怎么去修复,倒不如破而后立。

李崇音拿了一方帕子盖住,嫌弃地皱着眉头,在郝大夫等人的目光中,直接将那要断不断的地方给——割掉。

李崇音躲开,鲜血将那吓得禁口不言的郝大夫飙得满身。

李嘉鸿直接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翻了个白眼晕死过去。

“您…”郝大夫曾是太医,看的事儿也多,可没见过这么狠绝的。

“没用的,放着做甚?”李崇音笑了笑。

手起刀落后,那带着血的刀也嫌脏,直接扔到了一旁火炉里。

李崇音出来时,姚氏哭花了妆,涕泪横流地想要请求他帮忙,李崇音不想处理这些后宅的麻烦事儿,直接越过了她,与愁眉不展、满身郁气的李达行至一旁。

李达知道李昶身边有个李崇音在,渐渐扭转了他在京城的窘迫处境。

所以对于李崇音,他还是相当重视的,甚至是当做平辈来看待。

听到李崇音的打算,李达也被他的想法给惊到了,想都不想就是拒绝。

“你要让嘉鸿进宫?这怎么可以!”

“他那处已是无药可医,与其行遍名医,花下无数银两与精力,结果还未可知,不如放手一搏。”李崇音直接忽略了是自己下的最后那一手,像是一个单纯出谋划策的好人,“他过去当然与普通阉人不同,有李家在,料想也能与其余人不一样,这是一条青云路,皇上身边也少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可远比他在李家能走远的多。”

其实古往今来,真正非自愿成为宦官的人只是非常少的一部分,其中大部分都是穷苦人家被买卖进宫的,这一批往往是懵懂的,要经过很长的岁月才能习惯宫中生活,另外还有一小部分是为利为权而来,这批人后期时常会用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伎俩钻营上位。

宦官是一群很特殊的人,他们距离权力最近,又偏偏无法人道,被世人不耻。

每一代皇权最终的掌控者,最担心的是权力旁落,对皇权威胁最大的是官员与有皇位继承权的人,而太监是一批什么样的人,他们是没有子孙后代的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