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弟的腿伤如何了?”
“您知道家弟?”想到他与李崇音的关系,了解李星堂的事并不奇怪,“比前些年好许多了,现在已能下地走几步。”
“我这里还有些不错的草药,从胡人处缴获,对他腿伤有些好处,在送来京城路上,晚些我让人送到李家。”
云栖知道这不是推辞的时候,李星堂的确需要,这是别处寻不到的。语气带着感谢,按理说这些缴获的草药因稀有而珍贵,哪怕不上供也应该进王府私库,这还没把流言影响处理,又欠了份人情。
两人之间终于不再剑拔弩张,路上遇到一身怀六甲的美貌女子,那女子打量着云栖,见云栖绝色姿容,比那杜家小姐都好上几分,有些担忧府中进入新姐妹。
但他们王爷并非贪色之人,曾在边关有极为貌美番邦女子试图靠近,王爷一句“不过一具红颜枯骨”将美人计一举破除。
女子轻蔑一闪而过,又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妄图攀上他们王爷,她朝着魏司承盈盈拜下:“妾见过王爷。”
此女子到过边境,前些时日被送回王府,用弘元帝的话就是,我儿在边关清苦,妻妾自当相伴。
魏司承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冷意更甚。
呵,孽种。
“妾这几日胃口不佳,也许是小王爷闹腾……”自从王爷回府,府中加强了戒备,姬妾更不能随意走动,让她连邀宠都不能,今日也是靠着这肚子才有机会出来。
美人目中含泪,弱柳扶风,就是云栖看的都心动,魏司承:“既然闹腾,就待在屋里养胎。”
云栖不忍看那美人面若死灰的模样,似乎这人对府中所有美人都这般冷情冷性,也许他只是将一腔柔情全给了杜漪宁,再无分毫分于旁人。
只是毕竟是亲骨肉,是否太过……
见云栖不言不语,魏司承知她误会。
但他又怎……说的出口,这等大辱,便是身死也不可能透露分毫。
“并非你看到的那样。”
“云栖什么都没看到。”
“……”罢了。
两人还未到门口,就见外头熙熙攘攘。
德宝兴匆匆过来:“王爷,外头都是想拜访您的……”
也许是看到云栖顺利入内,就有贵女蠢蠢欲动,她们也并非本人前来,而是让身边婢女送些请帖,所以门外格外热闹。
“只能劳烦李姑娘去后门处。”
云栖也知道这会儿她出去将成为众矢之的,她可丝毫不敢小看这京中世家想将女儿嫁入端王府的热情。
来到后门,李家马车的车轴断裂,需让人来拖走修缮。
云栖左右为难,虽都在西街,若是步行路程相对远。
“若姑娘不嫌弃,不如用王爷的马车?”德宝适时提议。
魏司承有些意外看着那断裂处,裂痕很新,像是被人为弄断的。
德宝将新马车停在云栖面前,魏司承赞赏地看了眼。
很快他发现云栖不是一般闺秀,这般伎俩骗的了别人,骗不了她。
云栖神情一僵,端王该不会以为我故意弄的吧。
这马车恰巧坏了,还断裂的毫无理由,总不能是端王自己弄的,想想上辈子就有贵女用这招数搭讪魏司承,还屡试不爽,在魏司承没出事前,他就是京城女子趋之若鹜的对象。
正要拒绝,却见魏司承像是没看到,道:“本王正好要去城外,顺路送姑娘一程。”
在云栖上马车时,耳边传来他的声音:“别多想。”
云栖脚步一顿,人都要烧起来了,立刻像是被追赶似的钻入里头。
魏司承丝毫不提,云栖一边为魏司承气度惊叹,为她保全颜面,一边又莫名羞耻,她躲还来不及,哪可能做这事。
紫鸢发现外头骑马护送小姐回府的是端王爷,她不敢多瞧立刻放下帘子,异彩连连地望着自家小姐,小声道:“姑娘,那真是端王吗,那可是端王啊!!”
云栖将脸埋在双手中,这都什么事?
她今日这样一来,在端王眼中,怕是行为不端,不但污了他名声,还要设计让他亲自护送。
李云栖啊李云栖。
你今日真是将脸面都丢完了。
幸好不日就要与严曜定亲,到时候今日的误会自然也就解了。
这么一想,云栖终于恢复了些。
“大家都说端王是天神般的人物,如今一看……”
“小声一些。”云栖立刻捂住紫鸢的嘴,紫鸢平日老成,但她幼年时,家人被胡人砍杀,才被辗转卖入李家,对魏司承有天然的崇拜之情,更何况前几日魏司承那回城的景象,哪个女子能不倾倒。
那人练武,耳力惊人。
果然听到门帘外,一声低低的笑声。
云栖实在无颜见魏司承,只能安慰今日目的应该算达成了。
马车刚停,就匆匆下马车。
却见不远处一身火红的女子策马而来,她手中杨着鞭子,指着正拾级而上的李崇音怒道:“李崇音,站住!”
李崇音少见的充耳未闻,那女子下马拦住他去路。
“你没听到我在喊你吗!”
李崇音也不说话,只是抬眼,那目光又轻又淡薄,他眉目并不深刻,却干净清隽极了。
“纪姑娘有何事?”
那纪姑娘脸色涨红,磕磕巴巴道:“上、上次你救了我,我父兄请你来府上一聚。”
“音也说过那次是举手之劳,不必言谢,纪将军与纪校尉言重了。”李崇音说着,看到下马车的云栖,以及她身边的魏司承,语气更淡,“姑娘留步。”
云栖看到纪梓潼,瞳孔微微一缩。
“你怎么了?”魏司承注意到她的异样。
云栖不语,前世那个始终追在李崇音身后的火红身影,她骄纵张扬,泼辣明媚,是京城知名的将门之女。
李崇音甚至不用刻意做什么,他一颦一笑,就轻易让她沦陷,这世上没有他惑不住的人。
纪梓潼背后是位居一品的将军府,李崇音用纪家几代威名整合了京畿地带所有军势力量,排除异己,在他心中,只要可用不分性别,不会因对方是女子心慈手软。
最终纪家家破人亡,父兄枉死,全府抄家问斩,她在临死前已形容枯槁,只想见一次李云栖。
李云栖那时已是端王妃,想到纪梓潼的下场,颇有些兔死狐悲,去见了她。
纪梓潼最终托自己将她的骨灰送入李府,就是死也要做李崇音的鬼。
她寻到他,他在江边钓鱼,边拿着鱼竿,喝着白毫。
他拿到骨灰盒,终于转头看向云栖。
“你倒挺多事,什么时候与她这么好了?”
“她差点成为我长嫂,再说……世间再无纪家,哪怕看在她为你做了这么多的份上,进李家祠堂也——”
剩下的话说不出口了。
李崇音打开盒骨灰,将里面里面的粉末随意洒在湖面。
望了会湖面,道:“连鱼都不吃。”
一块踏脚石,没了用处便碍眼了。
他居然,是嫌弃的。
她当年葬身火海时,他是否也一笑而过?
她站在旁观的角度,看得更清。
她是怎么死心的,大约是这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慢慢累积,不致命,却刀刀封喉。
当看到他向她走来时,云栖退后一步,远远看去就像被魏司承庇护着。
若还有谁能遏住此人咽喉,魏司承兴许是其一。
“臣见过端王。”李崇音是当年的童试第一,虽无官职却有功名在身,面对王爷自称为臣。
魏司承注意到云栖的小动作,有些心不在焉。
李崇音笑着:“云栖,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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