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功一头心思都钻在逮捕安山镇犯案的贼人身上,甚至可以不在乎之前发生在石门镇的抢x劫,毕竟前者不仅受害人是张举人,而且还是闹出数条人命的大案子,至于后者无非是丢了一些粮食细软而已。
因此,他几乎一有闲功夫就跑去找陈文年,催促陈文年赶紧带队去搜捕贼人。
关于劫案的事情,陈文年并没有忘记,只是一方面没有线索,另外一方面也没有多余的人手。他这几天只是委派赵山河加强对滦州南部村镇的巡逻工作,重点是在抓捕仍然流窜在外的逃兵。
在陈文年看来,张建功整日无所事事,只会胡乱指手画脚,甚至对方这几日唯一做的一件实事竟然就是敦促修缮标部营楼,当真是迂腐到了极点。每当张建功来找他催促侦破安山镇劫案时,他都毫不犹豫的训斥张建功,言语激动时还会破口大骂。
才短短几天的功夫,陈文年和张建功的不和就传遍了整个七十九标,甚至连驻扎在城北八十标第一营都传的沸沸扬扬。
有鉴于此,袁肃最终没办法去找陈文年商谈军民x联防的事情。
如今七十九标内部还是一团乱糟,张建功不务正业,陈文年忙得毫无头绪,而袁肃自己一时也陷入了瓶颈。
就这样又过去了两天时间,袁肃没有再继续去拜访滦州的豪绅富户,转而是到警卫队营房去协助陈文年料理营中军务。
他倒不是希望能尽快处理完毕七十九标积累下来的军务,好让陈文年能抽空来,仅仅是因为前段时间自己一直在外奔走,倒头来也没能谈出什么结果,总不能就这样一事无成,弄不好连陈文年都要怪自己不务正业。
他花了一些功夫,协助陈文年和郭文远编排完毕第二营的人员配置名单。由于第二营之前被抽调了一部分士兵填补第一营的缺额,如今只剩下一百三十余名士兵。但就算士兵人数不多,全营编制仍然要重新进行一番整顿,这可不是一件小工程。
之前陈文年和郭文远磋商了两天才拟下草案,袁肃则负责把现有士兵重新合理的编制到下属的三个队里面。
然而就算第二营重新完成了整编,可营务处依然空无一人,下面三个队也急缺军官管理。
陈文年打算由参谋处直辖第二营,但袁肃却认为如此太明显的举动,只怕会引起张建功的猜忌和防范,到时候反而会弄得很麻烦,倒不如安排一名无关紧要的军官代理第二营管带。
陈文年见袁肃早有盘算,直接追问应该安排什么人。
袁肃当即便推荐何其巩调任第二营担任代理管带,其一是因为何其巩两边都不沾,其二是因为何其巩是一个书生,也好让张建功那边省一些猜忌。
对于这个人事推荐陈文年觉得很有道理,尽管他知道这几日何其巩帮了参谋处不上忙,但自己也能分清楚轻重,再者只要第二营有了营管带,日后参谋处也不必再费神去打理第二营的军务了。
当即,陈文年便如此决定下来,随后马上开始着手命令文书和通知。
这天下午,袁肃去向张建功递交了第二营的人事调动名单,尽管期间费了一些口舌,但最终还是说服了张建功同意这项人事调动。他刚从北区营房出来,忽然看见一名士兵正迎着自己小跑而来,定睛细看原来是自己的副员杜预。
这几日里,杜预每天都是一副干劲十足的精神面貌,鞍前马后跟在袁肃身边,不仅帮助袁肃处理军务,甚至连端茶倒水、跑腿打杂的活儿也都抢着干,俨然已经成了袁肃的勤务员。
袁肃确实希望自己身边有一个能干事的人,但绝不是单纯的勤务员,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培养几个能成心腹亲信的能干人。前几日他还带着杜预一起去登门拜访滦州城内的豪绅富户,不过杜预似乎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总是表现的很灵活。若不是看在对方手脚十分勤快,而且还能识得几个字,自己真心有些看不起对方了。
“袁大人,袁大人,可找到你了。”杜预来到袁肃面前,喘着粗气说道。
“什么事?”袁肃疑惑的问道。
“知州王大人刚才来找袁大人,现在正在西营区等候。”杜预回答道。
“王大人?他说找我有什么事吗?”袁肃更加疑惑的又问道。
“好像是关于袁大人组织军民x联防的事情。”杜预不太确定的说道,刚才与王磷同见面时显得有些仓促,对方说的话也没记得太清楚。
袁肃不禁皱了皱眉头,他已经有两天没去州府衙门,王磷同反而为这件事操心起来,这还真是一桩耐人寻味的事情。
“我知道了,现在就过去。”他点了点头说道。不管王磷同是什么用心,见了面之后自然就能弄清楚了。
说完话,他立刻迈步向西边前去,杜预则紧紧的跟在后面。
所谓西营房就是警卫队营房,自从赵山河调到城外第一营之后,这里几间营房重新收拾了一下,彻底变成军务办公的地方。然而值得一提的是,除了警卫队营房这里之外,张建功也在北营区的第三营营务处设下代理标统押房,这个押房本来就是张建功之前担任营管带时的私人办公室,只可惜标部营楼正在重修,张建功只好先“委屈”一下自己。
不过七十九标大部分的军务基本上全部都会送到警卫队营房,就算一些文件是先送到北营区那边,但大字不识几个的张建功也会很快转交过来。因此,警卫队营房已经名副其实的成为了七十九标标部办公地,而这同样显示出标统与参谋处各自为政的一面。
来到警卫队营房大门口,这里站着两名穿着马褂的州衙听差,见到袁肃时二人都点头哈腰的问好了一番。袁肃微微颔首应了一声,然后迈步走进大门,径直来到茶水室。
王磷同正端坐在茶水室的木椅上,虽然面前的茶几上有一杯茶,不过他却一口未动,好歹是地方父母官,平日喝惯了好茶,军营中的粗茶自然难以下口。他在看到袁肃出现在门口时,连忙起身行了一个拱手礼。
袁肃还礼笑问道:“王大人今日怎会有空到营中来?”
第40章,问题所在
王磷同呵呵的笑道:“两日不曾见面,老夫特地前来看望一番袁大人,顺便请教袁大人打算何时再去拜会乡镇上的士绅三老。”
袁肃当然知道对方前半句话是废话,他不慌不忙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然后在对面落座下来,说道:“哦,真是有劳王大人还在惦记这件事。相信前几日王大人也是亲眼所见的,之前袁某拜访过的城中士绅,虽然殷勤和善,但一旦说到正题时却一个个都推三阻四,实在让袁某心寒如斯。所以这两天袁某一直在思考,城中三老究竟为何不热衷此事。”
王磷同缓缓的点了点头,煞有其事的说道:“其实老夫也猜到袁大人是因为此事而感到困扰,不过话又说回来,军民x联防无论如何都是保境安民的一件大利事,若就这样无功而返岂不是太可惜了。不仅如此,老夫今晨刚刚听说,安山镇的张举人已经打算在这几日为亡妻亡子发丧,就只怕保定张总督前来吊丧之时,很多事情无法有一个交代呐!”
袁肃下意识的看了王磷同一眼,暗暗忖道:原来是担心张镇芳来滦州时兴师问罪啊!说来也是,张镇芳若真来了,到时候可不仅仅是王磷同一个人担当不起了。
他很明白对方肯定不是来说这些废话的,于是故作苦笑的说道:“王大人所言极是,可是就算我等有这份诚心为滦州安防筹划一番,然而士绅三老却不支持,终归还是办不成事。说来也奇怪,石门镇、安山镇接连发生劫案,尤其是安山镇还是如此性质恶劣,这些大户人家居然没有一人为此事发愁?”
王磷同叹了一口气,说道:“实不相瞒,袁大人你还太年轻,或许对人情世故尚欠了解。这军民x联防对这些大户人家确实有一定帮助,但在他们看来,自己并不是受益最大的人。”
袁肃默然思索了一阵,继而请教道:“王大人,此话怎讲?”
王磷同换上一副持老的样子,好整以暇的说道:“袁大人试想,尽管现在还不清楚军民x联防究竟会如何执行,但以这些大户人家以前对咱们官家的认识,必然会以为咱们官家要借此名义向他们征收钱粮。常言道‘越是有钱人越是小心眼’,若换做是其他地方的富户倒无妨,可眼下滦州这些豪绅大多自恃有背景,谁都不愿意出这份冤枉钱。”
听完这番话,袁肃脸色微微有变,他之前并非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万万没料到这么多富户居然没有一个人舍得出点钱粮。更何况,他在制订这次军民x联防计划时,其中一个重要方面就是冲着这些大户人家的钱粮而来,如今上面对七十九标施行严管,子弹、军饷都扣得死死的,没有钱没有军火还怎么在乱世中立足?
沉吟了许久,他十分深沉的说道:“此事执行期间必然会有所开销,若这些豪绅大户不肯分担经费,难不成还要由州府和我们军队来负担吗?虽说州府和军队保境安民是职责之内,可若我们真有这等能力,也犯不着组织军民x联防了。”
王磷同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语气凝重的说道:“袁大人说的在情在理,只可惜那些士绅三老未必能理解。除了怕捐钱捐粮之外,那些士绅三老还忌讳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担心咱们官家会厚此薄彼,毕竟人之交情有薄有厚,万一打着军民x联防的旗号却只重点照顾个别人家,那还不如不参加这样的联防,自己守着自家的产业怎么的也能更加心安理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