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会袁克定
当然,之所以南北双方只会矛盾重重,除了历史必然因素之外,更多的还是客观环境。也正因为如此,近代中国将会艰难的熬过一个满目疮痍的时代。
车队从南苑开进总统府,路过之前摄政王府的府邸,现如今摄政王府早已变成了政务院和陆军部的办公场所。沿着中海岸边又经过紫光阁,这才抵达大总统办公和官邸所在地怀仁堂。在怀仁堂正大门前的空地上停车,早有侍从上前来开车门,袁肃在李彬的陪同下车,李彬先安顿了袁肃的随员、警卫员休息,之后才带着袁肃走进怀仁堂。
过了怀仁堂正大门,是一道直通前厅的花园走廊,穿过花园走廊到了前厅,前厅里早有七八名总统府、内阁办公厅和政务院的官员等候。为首者正是政务院秘书长、政务院铨叙局局长张国淦,其余陪同在旁的则是总统府内务部和侍从处的官员。从这些人着装和领章可以看出,总统府与政务院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李彬一一为袁肃做了介绍,袁肃又与众人一一握手寒暄问礼,随后李彬便退出了前厅,剩下的则由这些高官来陪同袁肃。
张国淦表率的请袁肃上座,袁肃推辞再三只好先坐下来,之后端茶倒水不在话下。
“袁都督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如今新春佳节降至,大总统正赶着在节前忙完公务,因此暂时不能来见袁都督。不过大总统特意吩咐,今日亲设晚宴招待袁都督,共叙叔侄之情。”张国淦带着笑容对袁肃说道。
“国事为先,叔父以身作则当真是我等晚辈效学之典范。”袁肃客气的说道。
“中午时大公子会在府内设宴,先行接待袁都督,你们兄弟之间倒是要好好叙谈叙谈呢。这几日袁都督留住京城,本就是来与大总统过节,其他公事皆可暂放下来。若是袁都督这几日要在京城走走逛逛,大可吩咐侍从调度处的王处长,王处长必然会安排的妥妥当当。”张国淦又说道。
坐在一旁不远的侍从调度处处长连忙点头哈腰的冲袁肃笑了笑,袁肃也欠身还礼。
“在下多年前倒是游学至京城,只不过那会儿时间仓促,未及一睹京城全貌。此次若是有机会,倒真是要好好开开眼界。”袁肃并不推辞的说道。
就这样在前厅聊了一阵,直至晌午过后,内院派来侍从传话说大公子已经到小礼堂布置酒席。张国淦亲自陪袁肃前往小礼堂,而其他人则告辞退去。刚到小礼堂外,门口又有一人等候,此人身材消瘦、个子拔高,年逾五十多岁,穿着一身笔挺的武官礼服。
张国淦立刻向袁肃介绍道:“这位是总统府武官处处长荫昌大人。”
袁肃一听到这名字,不由自主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番,没想到这人便是清朝末年军中新贵荫昌。他自是记得大革命之后,许多满清的王公贵族走投无路,而荫昌因为对袁世凯有救命之恩,二人关系又甚为密切,故而袁世凯就任临时大总统后特意将其安排在身边任职。
如今荫昌早已没有昔日贵族的荣光,大清王朝的覆灭对他而言同样打击沉重,不过他始终没有憎恨过袁世凯,反倒也很感激袁世凯不忘旧情。只是失去了国家和荣誉,荫昌已然没有了以前的那种干劲,只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在总统府当一个“管家”。
不过袁肃对荫昌还是很客气,他在与对方寒暄时没有提及过往的事情,仅仅是说了一些很客套的话罢了。继而在荫昌的带领之下,袁肃走进了小礼堂,礼堂并不算大,早已布置好一张十五人的大圆桌,七、八名仆从正在进进出出的张罗盘碟碗筷。
在小礼堂正南方向有一处小客厅,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正独坐那里喝茶,从此人一身锦缎上等衣着来看,显然就是袁世凯的长子袁克定。
荫昌带着袁肃走到小客厅,袁克定早先看到了,这时放下了茶杯从容不迫的站起身来。
“大公子,这位就是从滦州来的袁梓镜袁都督。”荫昌先对袁克定介绍了一下袁肃,随即又转过身来向袁肃介绍了袁克定。
“哦,一路可辛苦了,父亲特意交代让我来招待你这位堂兄弟。来来来,先坐,再稍等片刻就开席,稍后我再与你引见两位姨娘。”袁克定很客气的与袁肃握了握手,说话的语气也显得很随和,不过正是因为这种随和才有了一种疏远的隔阂。
在他看来,哪怕袁肃姓袁,而且也是河南项城袁氏一族的亲戚,就连父亲都认可了,可终归还到不了“自己人”的地步,无非是当作一般的宾客来迎接罢了。
“真是有劳兄长白忙之间如此应酬,弟诚惶诚恐。”袁肃欠身向袁克定行了一礼。他自然是看出袁克定这位“太子爷”对自己的敷衍,不过这些并不算什么,换做自己是袁克定只怕同样会如此。
荫昌退到一旁去张罗仆从准备宴席,袁克定与袁肃在小客厅落座喝茶。袁克定只是随随便便与袁肃说了一下闲话,到后来袁克定不说话时,反倒是袁肃主动摆出一副请教的姿态,拉着袁克定说了许多话。
聊到兴起的时候,袁克定忽然对袁肃问道:“听说袁肃并非你的本名?”
袁肃说道:“确实,弟自幼有一族名克礼,后外出游学才用了恩师所取的学名。”
袁克定缓缓的点了点头,随即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说道:“可不要小看了咱们克字辈的这个‘克’字,很多人都以为‘克’是克制、约束、限定的意思,殊不知‘克’字还有一个解释是‘能够达到’的意思。如今这中国局势说乱不乱、说平也不平,我父亲执掌大总统之权,其心愿就是要达成我大中华一统。而我们这些年轻一辈同样应该共同努力,匡扶国家的重任迟早会落到我们的肩头上。”
袁肃仔细寻思了袁克定这番话的用意,表面上来看袁克定是说了两层意思,可实际上却是承前启后,真正的用意就是在暗示“袁氏一族克字辈”要“能够”担当重任。当然,若是理解的更细致一些的话,那就是袁克定会继承袁世凯的事业,并把这番事业发展的更好。
尽管这是他第一次与袁克定见面,不过自己对袁克定一点也不陌生,简单的来说对方就是一心怀着当“太子爷”的愿望,这种心态早在清朝还没退位时便已经萌生出来,如今袁世凯成为中国第一号人物,这种心态自然是越演越烈。
第39章,袁氏家宴
考虑到这一点,他已经知道该怎么与这位兄长谈话了,当即说道:“兄长之言言之有理,如今国内之所以说乱不乱、说平不平,事实上还是因为咱们中国少了一个主心骨。什么大总统、什么共和、什么民主,说出去能懂的人有多少?南方整天叫嚣着要共和、要民主,无非就是希望能打着一个冠冕堂皇的旗号借机谋取个人权益罢了。”
袁克定微微扬了扬眉毛,继而笑着说道:“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袁肃叹了一口气,又说道:“照咱们中国现在的局势来看,要想彻底稳定下来,当真是任重道远。兄长和我都是克字辈出身,也都希望能完成稳定国家的大业。叔父打下的基业,将来必定会有兄长你来继承,届时弟必当竭尽全力相助,为固我大中华尽献全力。”
袁克定本以为袁肃会顺着“少一个主心骨”的话接着往下说,哪里知道对方一下子又改变了话题,不过他也没生气,心里反而很高兴能听到袁肃会支持自己继承父亲的基业一说。
“古往今来欲成大事者,少不了要付出几代人的努力。咱们袁氏一族如今是皇亲国戚,这份得来不易的家业自然要坚持守下去才是。回首我中华几千年历史,国家一旦有主,那自然是要一贯而终才行。那些外人只会瞎折腾,各式各样的主义,幕后又有各式各的主子,除了坏事根本成不了大事。”袁克定高谈阔论的说道,言语中的意图愈发露骨。
“此言甚是,如今地方割据严重,大大小小的军阀都是洋人的代理罢了。依愚弟所见,我中华要想昌盛,首先必行中央集权,中央强方能迫使地方尊服,如此国家才能上下一统。而中央集权先行之条件,必然是需要一个强权的中央政府,愚弟相信唯有叔父才能领导起这样一个中央政府。”袁肃说的铿锵有力,尤其是在“中央政府”四个字上都加了强调音,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中央政府”是一语双关。
尤其是袁克定,或许在袁克定听来,其实“中央政府”就是在暗指“朝廷”。
“哈哈,常言道英雄所见略同,没想到你我兄弟也是所见略同。克礼啊,你可真不愧是我们袁氏一族的好男儿。”袁克定果然十分受用,畅快的大声笑道。
一刻钟后,宴席准备的差不多,袁克定拉着袁肃的手前去后院迎接两位姨娘前来入席。袁克定走路一颠一簸,昔日堕马致使腿伤留下终身残疾,他本人时常忌讳别人拿自己的腿说事,不过今天与袁肃谈过之后十分开心,在前往后院的路上还特意跟袁肃说起了骑马的事情,还说年后去北苑挑一匹好马送给袁肃。
袁肃就知道袁克定一听到有人支持其当“太子爷”就会忍不住得意忘形,哪怕所谓的“支持”十分隐晦。他对中国现阶段的国体丝毫不感兴趣,自己不在乎是总统制还是内阁制,更不在乎是复辟帝制又或者是君宪制,因为在未来二十年的时间里,中国唯一能行的通那就是强权专制。在他看来,只要能促成中央集权,任何制度都是浮云。
更何况,他现在最需要的莫过于尽快融入袁世凯大家族之中,之前在滦州时已经与张镇芳家族相交甚厚,只差一步自己便能成为北洋权力核心的人物。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对袁克定甚至袁世凯本人投其所好说一些话,根本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二人来到官邸的院子,自从袁世凯掌控北京大权之后,家眷陆陆续续都搬迁到北京,不过袁世凯的正室以及九房姨太太并没有全部都到北京。目前在总统府的只有正室于夫人,大姨太沈夫人、五姨太杨夫人、八姨太郭夫人和九姨太刘夫人。
因为正室于夫人读书不多,没见过什么世面,之前在袁世凯就任大总统仪式上一位外国公使打算对其行握手礼,结果这位于夫人不知所措把双手背在身后,弄得这位外国公使很是尴尬。自此之后袁世凯便没有再让于夫人跟随自己出入正式场合,平日也里显得很冷淡。
袁克定带袁肃先拜见了正室于夫人,于夫人是袁克定的生母,又是袁家名正言顺的女主人,按照规矩自然要先向大夫人行礼。而袁肃是第一次到袁家作客,与于夫人见面时还要行三叩九拜之礼。行过大礼,袁肃还专程奉上此次从滦州带来的礼物,是一颗用纯金盒子包裹着的九十年人参。
纯金盒子是袁肃自己花钱打造的,而这颗九十年的人参却是从王磷同家里搜刮来的。本来此次进京与大总统叔父见面,王磷同专门央求过袁肃借机在中央为其说几句好话,于是袁肃顺理成章的就从王磷同府上谋来了这个还算体面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