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袁肃如此迅速的反应,让很多人在吃惊之余更有一种刮目相待的感觉。渐渐的“袁肃”这个名字又一次成为全中国上下所聚焦、所关注的对象。不过如今对于“袁肃”的社会评论也渐渐有了变味。毕竟之前袁肃的所做所谓都可以用正面来形容,但这会儿却是为了捍卫一个快要崩溃的北洋帝制政权,实在有许多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方。
第98章,三方度势
四月份的汉口原本还是平静无奇,即便之前有河南大军压境对峙的局势,但是前前后后拖延了四个月之久都没有发生什么战事,难免不会让许多人萌发出麻痹的感觉,误认为这场战争是不会爆发了。可偏偏就在社会秩序趋于正常之际,老百姓们已然开始过着正常的生活,并且适应武汉三镇大街小巷来来往往的大头兵,河南方面一下子又传来重磅消息。硬生生的将他们从幻想中拉扯到残酷的现实里面来。
在沿江大道上,兵船憧憧的影子之下,许多穿着破烂的报童挥舞着刚刚出炉的新报纸,一路大声叫喊着:“号外号外,中央近卫军已经决定开战。”
“大军南下,汉口岌岌可危?”
“号外,头版头条,北洋即将大打出手!”
过往的人们无论是关心时局又或者是关心个人安慰,再或者希望能掌握一些茶前饭后的谈资,都会忍不住连忙拦住报童抛过去一个铜板。在看完报纸的头版新闻之后,一个个又都变得脸色凝重,就彷佛先知们已经遇见了一场生灵涂炭的大劫将至一般。
早在收到相关情报的当天,北洋军事改革委员会同样显得忙碌起来。他们原本以为自己能把时间拖延到这么久,又接连制造了中央近卫军内部的动乱,已然是占据了绝对优势。正如同曹锟一而再再而三所说的那样,赢的这场战争最关键的不是正面作战,而是时间。
时间到了今时今日,似乎已经足以让全国上下形成根深蒂固的反帝制思潮。这是显而易见的,全国各地的学生、工人、商人运动愈发显得频繁。不得不说中华革命党的这些人最会看准时机,也最会无孔不入。
但大敌当前的事实同样不容忽视。北洋军事改革委员会从之前茶会、麻将会、搞内幕的状态,一下子变得改头换面全部认认真真办起事来。不仅是因为曹锟盯着的更紧了,更是考虑到大战一触即发所带来一系列裙带影响。
曹锟心里还是有几分发虚,毕竟很多事情是超出了他预料之外。比如早在之前自己还是寄希望于袁肃能够投靠北洋军事改革委员会这边,如此一来大事可定。又比如在制造了近卫军内部混乱之后,可以让近卫军陷入一场内战,最起码也会闹出一些兵变,可结果却让袁肃在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全部解决了麻烦,恢复了近卫军内部与外部的秩序。
这一切都似乎在印证,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在他的掌握和预料之中,又或者说自己根本不可能控制整个局势的发展。
虽然扪心自问,这其中也包含了许多他个人私心,所以才导致事情发展越来越扭曲。
有了这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忧虑和担心,使得曹锟现在不得不更加认真的来等待即将爆发的战事,哪怕这一切明明是自己占有优势。但这些优势究竟能否发挥出实际的效果,显然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在四月二十二日这天,曹锟又一次召集了军事会议。纵然他是一个大老粗,没什么文化和先进的见识,但是却有得是操作战争的经验。他预料到目前集中在襄阳、汉口和孝感的三路兵力恐怕很难阻止中央近卫军的攻势,或者说不能起到预想中的效果。中央军的编制他很清楚,武器装备以及日常训练也都有所了解,毕竟自己的老部下吴佩孚就曾经在中央军任职。
或许兵力上来看,中央近卫军十多万人,湖北这边也有九万余人,数量上勉强可以算是旗鼓相当。但是在武器装备以及兵员素质上来看,双方是有极大的差距。
于是曹锟在这次军事会议上下达了一项决议,要求军事改革委员会下属的征兵机构立刻开始着手征召新兵。而所谓的征召新兵按照的不是改革之后的征兵方案,所谓改革征兵方案无非只一个假象。如今大战在即,必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用来招募和训练士兵,只能采取以往的旧办法,到各地强征民壮,配上武器之后就送到前线去编队。
反正眼下最需要的不是如何打这场战争,而是想法设法拖延这场战争。
随着北洋军事改革委员会下达的征兵命令,对于整个湖北、长沙、四川三省的人民来说,便是一场极其残酷的风暴来临。一支支的征兵队伍开进乡镇,将所有适合作战的男性全部强行征召起来。如今本来正是农耕的时节,此次征兵导致了大批农民被迫放弃务农,甚至都到了老人、妇女和小孩代替下田。
同样随着这一番大规模的征召兵丁的行动,使得许多乡村地主趁机兼并土地,将有少许田地的中农和拥有部分土地的富农,利用各种手段、名目,甚至与军队、官员串通一气,把他们手中的土地全部拐骗到手。
随之而来的为了避免兵役,地方上也出现许多腐败的情况。先是当地官员大肆吹捧一旦被征召当前线,肯定是当炮灰的料子,十之八九是不可能再活着回来了。以至于导致民间愈发感到恐慌,丢了维以生计的田地家产不说,还要让家中男人陪葬,这日子到底是没办法过活了。正在民间被笼罩在一阵阵惶恐和怨言之下,许多官员又摆出“为民请命”的姿态,表示可以与上面周旋,把一些已经登记名字的壮丁以其他借口免留下来。
当然,既然是是要与上面周旋,自然少不了需要钱财的打点。
对于那些大户人家们来说,他们不仅有钱还有关系,要想疏通一下并不困难,甚至有点良心的大户人家还能帮自家的佃户、长短工也疏通一些。
倒是那些中下阶层的人家,很快就沦到砸锅卖铁的境地,东拼西凑凑足了“疏通的钱”为家中的男丁买一条命回来。这些即便是交了这些“疏通的钱”,未必真正能见到成效,还要看这笔钱是不是给对人了。村中、镇上的一些鸡毛蒜皮没的小官僚都跑下来借这件事讹诈钱财,却根本没有真正办事,或者从始至终就没能力办这件事。于是就出现了骗了钱财一走了之,征兵时照样抓人不误。
即便是找到有权力来办这件事的人,同样也是需要一定运气。
正所谓人心总是贪得无厌,在一开始收了钱或许还会帮人家办一些事,可随着找上门来办事的越来越多,这些官员也觉得这件事越来越麻烦。既然越来越麻烦,而找上门来的人还是络绎不绝,那势必就顺应了“市场供求关系的发展”,于是便坐地起价。
而官员的贪x腐越来越严重,造成的不公平现象也越来越多。
甚至一开始收了一户人家的钱财,帮忙解决了这家人的征兵问题,到后来又串通征兵单位再次前去这户人家拉壮丁。前后只不过隔了十多天的时间而已。而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要竭尽全力并不遗余力的榨干贫困老百姓的口袋。
可以说这次征兵行动直接导致了社会层面的阶级矛盾恶化到相当程度。纵然在往常的时候,民间遭到统治阶级的压迫同样不浅,抛开征兵这一环节不说,其他的诸如苛捐杂税依然如同刀刃架在平头老百姓的脖子上。对于许多老百姓们来说,他们也只能忍气吞声。
不过眼下的情况却有所不同,毕竟正赶上北洋政府内部的大变故,以及南方护国军政府与北洋政府之间的正面冲突。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民智显然正处于觉醒的阶段,中华革命党也不遗余力的宣传反北洋的言论,很快便点燃了老百姓隐藏积累许久的怨恨和怒火。
与此同时,由于汉口北洋军事改革委员会与护国军之间形成的默契,使得中华革命党能够更容易、更快速的渗透到湖北省内,进行更多的革命思想宣传以及策动人民群众加入革命阵营。被征兵以及官僚腐败所欺压到走投无路的老百姓们,这会儿一下子全部爆发了起来。单单在孝感、宜昌、十堰三个县便已经设立了中华革命党的行动分部。
对于中华革命党来说,他们并不在乎在汉口的曹锟这会儿是不是跟他们站在同一阵营,即便很清楚这会儿是可以利用北洋内部的矛盾来隔岸观火,但是所有的革命目的原本就是旨在推翻北洋政府。只要与北洋沾边的势力,那便是革命的敌人。
中央近卫军还没有在随县打响第一枪,湖北省内的局势已经闹得沸沸腾腾。
就连汉口方面都没有料到,这才短短十几天的时间,民间的情绪既然如此暴躁不安。
许多高层官员都感到十分纳闷,要说强行征兵以往都有,一些贪污腐败也是屡见不鲜,可为什么以前就没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却折腾起来。纵然很多事情是这些高层官员心知肚明,也知道闹出了乱子对大局很有影响,可偏偏这些人只知道哎声叹息、大发疑惑的感慨,并没有一个人下到基层着手处理这些情况。
第99章,随县之战
随县的战事是在四月最后这一天打响,第五师兵分两路,一路越过汉江从西边进攻随县与襄阳的官道,沿途占领了淅河镇,直逼随县县城西郊;另外一路则负责从正面向随县主动,同时负责在途中建立兵站和后勤驿站,方便在占领随县之后能第一时间开辟后勤路线。
蒋百里虽然是第五师最高指挥官,但毕竟接管第五师的时间尚短,唯一真正能掌控的部队就只有师部直属的警卫团和直属的炮兵营,即便是这两支部队,也还是经过了一阵大换血之后才勉强握在了手里。
好在下面的团长、旅长虽然各自为政,有时候也会反驳蒋百里的命令,但毕竟后勤和军饷都掌握在蒋百里手里,真要施压下来也只能唯命是从,最多是在心态和办事效率显得很消极罢了。蒋百里不是一个不识时务的人,正因为如此,目前的局势对他来说很有压力,因为自己每一项命令都必须经过慎重思虑,既要考虑命令的作用,又要顾及能让下属都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并执行命令。
好在目前随县的驻军并不多,原本曹锟就没打算在这里设置防线,计划着以随县这个交通要道来当诱饵,引诱中央近卫军集中兵力强攻这里。如此一来,就能陷入襄阳和汉口两方面的夹击和包围。
但是后来又经过一阵研究和情报搜集,发现中央近卫军的进攻路线十分有气势,一上来就是双管其下,摆出了要打一场大会战的态势。为此不得不在随县这边多留一手,拖延时间也好,配合战术也好,总之是预备不测。
曹锟抽调了王占元手下湖北陆军第六旅旅长孙建业进驻随县,虽然孙建业行动很迅速,只用了三天就把部队全部集中到随县,并且勉勉强强在随县县城几个重要的郊区布下了防御阵线。他的两个团汉江和长江分岔口的安居外设下了野战阵地,另外一个团则在安居镇城内布置巷战防守线。他的作战策略很明显,就是希望将近卫军吸引到安居镇这里进行决战。
第六旅的另外一个团,则全部缩在随县城内布置巷战,形成了第三道防线。
就在近卫军发动进攻的前一天,孙建业还加急拍了一份电报给湖北,询问随县的这一仗到底打还是不打。之所以有这样的一份电文,还是曹锟一开始没有拿定主意的缘故,当初他没有主张在随县布防,后面也只是希望派一支应变部队留守随县做为策应,孙建业走得也很急,没有问清楚到底是主守还是主策应,又或者是按照王占元所说只是照应后勤交通什么的。
事实上王占元是有私心的,他愿意跟着曹锟干这一场北洋内部的大变故,但是却不希望因此而动了自己的元气。如今近卫军矛头直指随县,曹锟却抽调他的一个旅进驻随县,这分明就是在让自己的手下当炮火。